刘曼（东方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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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总得适应环境，如梦不断地提醒自己，想到当初和凌栾谈恋爱，自己父母说什么也不愿意，嫌弃凌栾家离自己家几百公里的路程委实有些遥远，用父亲的话说，“人离乡贱货离乡贵！”还有凌栾的家庭经济条件也不好，一家七口人，只靠那几亩薄田，在黄土地里刨食靠天吃饭，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过好，也怕自己女儿跟着吃苦，还有凌栾长的太花哨了一对杏仁眼，白白净净高高大大的体格，像电视里走出的一般，看着就特招女人缘……真怕自己女儿，以后过日子看不住自己男人，可如梦却觉得凌栾对自己真的很上心，那些父亲忧虑的事都不算什么，想到母亲在家里颐指气使，一向把她看得特别轻……但凡有一点没顺着母亲的心，就会对所有人破口大骂，想着父亲在母亲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想着在母亲眼里自己就是个物件，不止一次的提醒着结婚的彩礼得要高点，不能白养活她这么大……
可谁知道眼看着再剩几天就要订婚了，凌栾却突然就出这事了，当初对方说钱给到位可以私下解决，她也回家求过母亲，可母亲一分钱都没给自己，还想直接悔婚，把自己关起来，还好她翻窗户逃了出来……
尽管如今在爱人凌栾家的这些日子，确实过得也很艰苦，但和自己家相比，她还是愿意呆在这里！现在有孩子了至少也有个盼头，凌栾也总会出来的，她相信到那时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果园里的果树，在一场春雨过后，也不断露出一片两片的嫩叶，呈椭圆形状，并且顶部比较尖，边缘带有一些锯齿。却也是农人忙碌的开始，要喷洒农药预防病虫害，公公带着两个小叔子一起去上地了，七八岁的小姑子还没放学，婆婆留在家里给大家伙做饭，奶奶靠着墙根坐在藤椅上晒着太阳，爷爷坐在小凳子上，吧嗒吧嗒一口接一口抽着手里的旱烟锅，虽然初春的天气乍冷还寒，但晒着太阳，眯着眼睛打盹也是很舒服的……家里的所有大大小小的事她们两个老人从不参与，像武林高手一样，活的与世无争……
婆婆枣花做好了饭，刚出锅的馒头，炒点土豆丝，熬的黏糊糊的红薯稀饭，像往常一样必然是先端给爷爷奶奶吃，随后也把儿媳如梦的饭菜盛好端进了房间，她就急匆匆的准备着，去送饭给在果园里干活的家人！自己随便吃了半个馒头喝了几口稀饭，就赶紧出了门……
就这样五六里路的距离不歇不停的小跑着，紧赶慢赶的把饭送过去，递给父子几个的手里时，丈夫还是黑着一张脸，冷冷地说，“我还以为你是忘记做饭了，想把我们这几个长工饿死呢”……尽管他这样说却并没有耽误，给嘴巴填充食物的速度，两个孩子低头砸吧砸吧吃的津津有味，和他家果园相邻的村子西头的李大爷，也晃晃悠悠的从自家地里出来了，大老远的就喊着，枣花你做的啥饭呀，看把两个娃吃得香的，枣花笑着说：“李爷你也过来吃点吧……”
李大爷却笑着推辞着说：“我就不吃咧，早上这些活弄完了咧，我现在就回家里头吃，这地离咱家太远咧，你大娘昨晚说今天要送过来，我嫌麻烦……哎呀，我听说你家生了个大胖孙子，咋啥时候给娃过满月呀？我可是见过你那儿媳妇，一看就是个勤快过日子的好娃娃，这满月酒我老汉可等着喝呢，别到时候把我忘咧……”
枣花不无疑虑而含混地应着：“等选好了日子，一定会通知你老人家的放心吧……”
李大爷呵呵的笑着：“那就好，咱老李家添丁进口了，我这心里高兴……”说完提着锄头就转身向家的方向慢慢走去……
丈夫却沉默着，始终没有接话，看着已经走远的李大爷，枣花不由得悄声问：“孩他爹，你怎么想的，这邻居好几个都问这事呢？”
丈夫铁青着脸说：“你生的好儿子，打架进局子，这还没结婚呢，就生了个娃，这算啥事？把我这张脸都丢尽了……还办啥满月酒？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枣花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唉，娃他爸，这满月酒你说不办咱就不办，别生气了，怪我没考虑好，咱家啥不是都听你的么，你别气坏了身子……”
丈夫听完语气缓了缓继续说：“等过几天，把如梦送回她娘家去，这不明不白的住我们家，让村子里的人戳了这么长时间的脊梁骨，我真是够够的了，你晚上回去跟她谈谈，把我的意思告诉她……就说等孩子过了百天，我们再去接她回来……”
枣花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丈夫，觉得他冷酷的几乎让她觉得陌生，不由得说了声：“我做不到，你要说自己说去！！！”
枣花的话刚出口，丈夫啪的一声摔掉了手里的筷子，冷哼了一声：“你不说就别后悔……”
枣花沉默着，把孩子们吃完的碗筷，和丈夫摔断的筷子收拾收拾拎着起身，头也没回的转身向家的方向走去，这是她第一次和丈夫硬怼，丈夫说的事，让她太震惊了，怎么可以那么自私，如果按他说的那么做了，如梦回去该怎么活人呢？自己也算是有女儿的人，将心比心她无法做到，虽然女儿是抱养同村老张家的，想当初她也是一万个不同意抱养女儿的，何况还是同村的，以后养大了很难靠得住，虽然自己生了三个男孩，也是想有个贴心的女儿，可真的想养，也不能在一个村抱养，两家离的那么近，以后矛盾更多，但丈夫却一意孤行非要抱回来养，她也只能养着，这个家她说了根本不算……
所以只能认命，反正她也想通了，从哪里抱的都得是她一把屎一把尿的养，只要自己对孩子好，真心或许能换来真心……
不过后来听到一些村里人说，其实丈夫和老张媳妇，早就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老张家四个姑娘，她家三个儿，生第五个姑娘说要送人，就被丈夫抱回了自己家，有人说这或许也是自己老公的亲闺女，可她始终不相信这些流言蜚语……她有三个聪明可爱的儿子，现在也有了个女儿，还有个也算明事理的婆婆，她不能让孩子们失去妈妈，她永远不会相信丈夫会背叛她们的家……
可再次想到丈夫刚才说的话，她破天荒的想发火，如果以后自己女儿遭遇这些，自己也会心疼的无以复加，她想在儿子没有回来前，尽自己能力好好守护着如梦……为此哪怕站在丈夫的对立面呢！
一路上思绪万千，她回到家里，双腿像灌满了沉重的铅石，心在胸口咚咚的跳着，好像要冲破这残破的身体一般！倒头便躺在了厨房里连着灶头的土炕上，她没有喊醒房间里的儿媳妇，也没有喊醒公公婆婆，她还是需要好好想想……自己这么多年忍气吞声的对吗？她在丈夫的眼睛里，好像从来没有看到过一丝半点的温情，他的心里或许一直都没有过自己的位置，或许她当初只不过是丈夫延续家庭香火的工具，现在也不过是个不用花钱的保姆，如果有一天自己生病了，或者老了动不了了，她能确定，丈夫会毫不犹豫的抛弃她……
东厢房里，传来小孙子哇哇哇的哭声，打破了枣花沉重的思绪，她只好拍拍身上的灰尘，强撑着笑脸走了进去，喃喃的说：“来让奶奶看看我的臭宝哭啥呢？是想奶奶了吗？”说着就伸手从床上抱起了孩子，这个胖乎乎的小人儿，便渐渐止住了哭声，乌黑的眼睛眨巴眨巴，小舌头不停的舔着嘴巴，吹弹可破的肌肤像剥壳的鸡蛋，所有烦恼在看到这个软糯糯的宝宝时，都烟消云散了般……
如梦笑着说：“妈，你啥时候回来的，我都没听见脚步声呢……”
婆婆说：“我回来一会儿了，想让你多睡会，就脚步走的轻了些，这不听见咱这臭宝又磨你了，我就进来看看，你再睡会，妈替着抱着他……”
如梦说：“妈，我不累，这都马上一个月了，我身体恢复的也差不多了，可以替你做做饭干干家务，一起照顾咱这一大家子人了……看着你每天一刻不停的忙忙碌碌也我好心疼……”
婆婆却说：“哎，丫头，家里的事你不要管，生孩子坐月子不能劳累的，要整整百天才能下床，月子里落下病就是一辈子的大事，有的严重了还会要人命的呢……你要听妈的话，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爱惜自己，只要你好好的妈就放心，咱这家就这么个情况，真的让你吃了不少苦，其实妈心里特别过意不去……”说着就不由的红了眼眶……
如梦却说：“在这家里妈你对我最好，我都看在眼里的，心里也明白你不容易，我会好好的，放心吧……你别哭了，要不我也忍不住想哭……”
婆婆抱着孩子背过身，抹了抹眼泪，笑着说：“我不哭，不哭，有梦梦你这么好的媳妇，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两个人一起逗弄着孩子，真像一对温暖的母女……
院子里响起了脚步声，从窗子看出去，原来是公公和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叔子，一身尘土的从田地里劳作回来了！猫咪蹭的一下从院子里的石榴树上跳了下来，接着不停的喵呜~喵呜……喵喵……叫着，婆婆枣花才想起来，早上出门太急，回来又心事重重，忘记了喂猫……公公却直接飞起一脚就把猫咪踢了出去，所有人都被这一举动吓得呆在了原地，可紧接着猫咪的叫声也更加尖锐了起来，公公直接走过去一只手像铁钳一样，抓起猫咪的脊背对着院子里洗衣服的大石槽狠狠的摔了下去，一下、两下、三下直到猫咪渐渐的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为止，血污四溅，看着公公染满血污的手，如梦哇的一声吐了，公公出格的举动不由得让所有人毛骨悚然……太可怕了，她真想立刻带着儿子逃离……
枣花握着拳头，一声不吭，她知道这是丈夫在为今天她顶撞他的事报复自己，或许也是在警告自己，此刻的丈夫像极了一个魔鬼，不由得让她胆颤心惊，可她必须要忍住害怕，还得万分镇静，不能表现出丝毫的恐惧，要不然就输了，她得忍住满腔的愤怒，忍住双腿战战巍巍的哆嗦，眼前这血腥的一面，她得假装若无其事，才能让丈夫有所收敛……
两个半大小子，对爸爸这种出格的举动，好像也熟视无睹一般，他们能说什么，这个家，爸爸就是天，谁敢反抗！……皮带抽打在身上的滋味，他们可是经常领教，今天其实从妈妈转身离开的那刻，他们就察觉到了回家一定免不了一场暴风雨，所以他们尽量小心翼翼的，干活都很卖力，几乎都是竖着耳朵夹着尾巴！生怕这场战火从自己身上蔓延出来，还好最后是猫咪替他们抗下了一切……尽管血淋淋的十分残忍，尽管猫咪也好可怜，可是他们又有能什么办法呢……
两个孩子只是沉默着打扫院子里的血污，端了盆清水让爸爸洗手，然后拎着猫咪残破的身体出去掩埋，假装镇静！
如梦收拾了几件孩子的衣服，放在床下的袋子里，婆婆枣花便敲门进了房间！她叹了口气说：“唉，梦，你别介意凌栾她爸或许今天给咱家果园地里喷洒农药，干活累着了！等他歇歇就好了，刚才把你和孩子吓到了吧？别怕！一切都有妈呢……”
如梦勉强的点了点头，迟疑的说：“妈，我想明天回我娘家去住些日子，这快一年没回去了，做梦都有些想家了……”
婆婆听完，有些犹豫，却还是点了点头哽咽地说：“梦，你想回家就回吧，妈理解，我不怪你……就是太委屈你了，我们一家人对不起你呀……”
如梦轻轻地说:“没事，妈，我过段时间就回来了，你别难过了，我不在的日子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呀，我们都要好好的……”
从如梦走后，枣花的心情就一天比一天沉重，半年了丈夫从来没有提出过要去接如梦和孩子回来，而她一个女人也从来没有出过远门，何况更分不清几百里以外如梦的家在哪个方向，哪个地方，这对于一个从没上过学不认识字的她，是困难的……
她想念她那个刚出月子肉嘟嘟的小孙子，她想念那孩子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睛，她也想念她那个乖顺懂事的儿媳妇如梦……可她有什么办法呢？
从如梦走后，枣花和丈夫的关系也便的十分微妙，她变得很少和丈夫交谈，而丈夫却几乎很少再摆着那张冰冷的臭脸，反过来却有意无意的对她说着一些生活里不痛不痒的话……甚至提出再捉一只猫咪回来给她养，但她只是沉默着冷冷地瞪了丈夫一眼，一声没吭，转身啪的一声关上了身后的门！或许这就是最好的回答……
枣花尽量和丈夫保持着距离，大概一个女人失望到极致就是这样吧，她知道如果她开口恳求丈夫，把儿媳妇如梦和孩子接回来，以目前这种情况，大概丈夫会同意的，但想到如果接回孩子，又得让如梦受委屈，重复之前的日子……俗话说“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一个人的习惯四五十年了，怎么可能说改就真的改变呢？丈夫之所以现在对待她的态度有所缓解，不过是自己再没有什么可以被对方能拿捏的，他不想失去她这样一个免费保姆，所以他才会开始变得态度温和……
尽管她十分的想念儿媳妇如梦和小臭宝孙子，却也只能把升起的念头，再一遍遍的按回去……等儿子凌栾出来，到时再把儿媳妇接回来，给他们好好办场婚礼，把这个家亏欠如梦的都好好弥补给她……
春去秋来，一晃几年过去，凌栾也终于刑满出狱了！他跪在父母面前磕头认错，因为自己当初的鲁莽让这个，成为村里人的笑柄，让父母抬不头……他哭着忏悔，以后一定洗心革面，不再让父母再劳心伤神……
枣花扶起曾经阳光帅气，现在却一脸沧桑的儿子后，也早已泪流满面，便把家里发生的事一字不落的都告诉了儿子，催促儿子尽快出发去见见儿媳妇如梦，商量结婚的事……凌栾深深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除了亏欠父母的，这辈子最亏欠的就是如梦，他好想长出翅膀，立刻飞到她的身边！于是连夜买了车票，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凌栾终于赶到了如梦的家，尽管长途汽车，一路颠颠簸簸让他疲惫不堪，可想到立刻就能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爱人，和那个未曾谋面的儿子瞬间就全身都充满了力气！
可看着眼前，如梦家门口荒草丛生，锈迹斑斑的大门，坍塌的院墙，院子里野草疯长，好像很久都没有住人了，凌栾的心瞬间涌上一层莫名的不安，只好退了出来，走了两步刚好遇见村子里一群在树下乘凉的邻居们，就问了问情况才知道，几年前这家没结婚的女儿突然回来了，怀里还抱着一个小男孩，这个消息一传开，大家都争先恐后的躲着这家人，觉得他们是家风不正，怕自己的女儿也被这家的孩子带坏了！何况这家孩子她妈不只是个不讲理的人还是只认钱不认人的主……家里的男人不拿事，啥都听老婆的，简直就是个窝囊废，因此更是遭人排挤！后来不久他们家就给女儿四处托人说媒，终于在西安附近，找了个年龄相差十岁左右无父无母的光棍汉，把女儿嫁了过去，没要彩礼但却要求男方在他们村要块宅基地盖房或者在西安买房给她们一家住！这是必要条件！而对方也答应了……
不过出嫁那天，如梦哭着不嫁非得说要等自己孩子的爸爸，结果被自己妈妈用绳子，绑住手脚抬上了婚车，那天出嫁的女孩，村里人都觉得特别可怜，但谁敢劝呢谁又能劝住呢？半个月后她们一家人也跟着搬走了，这都几年了就从来没有回来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