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南路
在乙烯中路东头工作了整整30年,万万也没想到随着新闻专业重组,我会搬到比邻厂南路上班。
每天透过窗外的枝叶,就能清晰看到厂南路,对面经营惨淡的小饭店,和隔壁紧锁大门的瓦房,尽显颓废景象。倏而驰来又渐远的车辆,把噪声带来又把噪声捎走,形成不规则的律动。我从起初的好奇,到现在习惯了这一切,20年前的厂南路繁华谁也不会想到20后已经褪色,似换了人间。
乙烯厂区有南、中、北三条路,密密麻麻的工业森林夹在南北路中间,中间的一条路贯穿厂区,自然是员工专用,外来人员禁止入内。
站在远处山顶看厂区,路把厂区隔成方块状,员工在各自的方块内遵守着工作规则,默默耕种着希冀。
33年前,我到厂南路末端的学校报到时路过乙烯厂区,黄土、尘埃组成的施工场景,恰似一张泛黄的老照片,至今挥之不去。
每逢周末,我和同学们都迫不及待的回家,黑压压的人群连成一片,有学生,也有员工。“大通道”从停车场露出头来,人群骚动不安,开始向前聚拢,都想抢着上第一辆车,回家享受母亲做的拿手菜。
不等“大通道”停稳,身手矫捷的同学活似一个个铁道游击队战士,双手抠住车门缝,随车一起滑行,随后就是一阵拥挤的嘈杂声。
我也曾试图抠住车门,第一时间抢占最好的座位。就在我接近车门的一瞬间,汹涌的人流把我冲出好远,险些摔倒。于是,我不再逞强,只能看着一辆辆车从眼前掠过,直到最后一辆车的到来。
我突然感到这种场景的危险,一种不祥之兆浮现出来。果不其然,时间不长得到了验证,一位身强力壮的同学,被“大通道”撞倒,教训自然是惨痛的。从那以后,同学、员工才知道后果,挤车现象才有了些缓和。
周边村民为了维持生计,把偌大的工厂作为谋生的经济来源,厂区周边陆续出现为员工服务的流动摊点,羊汤、鸭蛋、豆腐脑、暖胃的小米粥,各种特色小吃随处可见,都是员工喜欢的美食。还有一个挨一个的小饭馆,成为单身青年消磨时光的理想去处。
在寒冷的冬季,流动摊点特别火,一碗羊肉汤,一个鸭蛋,或者一碗豆腐脑,再来上两个“鞋底”饼。在北风笼罩下的塑料棚里,嘴唇抵挡着被烫伤的快感,开始享受一顿早餐。起初发凉的四肢,一会儿被食物暖热,吃饱之后,一上午工作劲头十足。
随着管理的愈加严格,厂中路上的商贩多数去往厂南路,不但流动摊点多了,川菜、清真餐馆、休闲歌厅、录像厅等似乎一夜之间遍布厂南路,和不远处的单身宿舍、生活区融为一体。
新工厂,年轻员工荷尔蒙过剩,这里瞅瞅,那里看看,厂南路上的风景无孔不入,一切都是那么好奇。
整个夏秋季节,厂南路被烧烤店占据,一个挨着一个,烟熏火燎,下夜班的员工,百无聊赖,聚集在一起,吃一串烤肉,喝一杯啤酒。年轻气盛的员工凑在一块,拼起酒来谁也不服谁,一仰脖一瓶啤酒下肚,开始争吵不休。
烧烤操作简单,来钱快,一个月下来经营者赚的盆满钵满,员工也纷纷眼红。不几日,有员工在厂里敲敲打打做好了烧烤器具,烧烤店就在单身宿舍旁开张了。
三伏天,气温直冲云霄,烤串的师傅脱光膀子,双手不停翻烤着肉串,烤出的油滴到炭火上,瞬间产生大量烟气,烤串的师傅来不及躲闪,双眼眯成一条线,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而对面的烧烤店前,烧烤师翻烤娴熟,在烟气袭来的一瞬间,找准风向,左扭扭头,右扭扭头,从容应对。
员工开的烧烤店,吃烧烤的自然熟悉的员工居多,人来人往,一拨接着一拨,看似红火的烧烤店,欠账的占据一半,在加上串肉的技术较差,一个月下来赚不了几个辛苦钱,于是,纷纷退出看似挣钱的行当。
5角钱可以唱一首歌的露天KTV,2元钱一张门票的舞厅,各种游戏厅在厂南路粉墨登场,成为员工的业余生活的最爱。入夜,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员工把大把大把的时间交给深夜,交给厂南路,没有感到丝毫吝啬。
日子一天天过去,年复一年重复着工作,没有人能挽留住。在夜幕降临的时刻生活从枯燥的工作中慢下来,从春走到冬,年轻的心相扶着结伴成长,直到结婚、生子,接踵离开单身楼,进城居住,从此不再依赖厂南路。
逐渐地厂南路退去了繁华的颜色,返璞归真,一切都是过往,又那么清晰。(孙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