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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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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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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脉匍匐的终点

从临淄城区驾车西北向行约十公里,远远望去,隐约从万物吐绿的平地上兀立出三座山丘,与南部群山相隔数里,好似被群山甩出,又似从土地里钻出来。

三座山丘成鼎力之势,似苍鹰展翅。南边的叫凤凰山,西边的叫土山,最北端就是愚公山了。山脉用尽全身的力气拱出地面,到此处再无力气前行,愚公山为蜿蜒上百公里的山脉画上了一个句号。

每座被当地人信奉的山,都被赋予神秘的色彩,愚公山也不例外。愚公山原名杜山。春秋时期,齐桓公在此狩猎,跨马急追一只梅花鹿,追至山谷中,巧遇一老汉,随问何处,老汉回答此乃愚公谷。齐桓公一愣,作为一国之君从未听说临淄有个愚公谷,便好奇地又问,听这谷名,好像还有什么来头?老汉瞬间拉下脸来,叹一口气说,老汉就是愚公。齐桓公不由哈哈一笑,老人家开玩笑吧!看你言谈聪敏,举止大度,何以愚公。老汉叹一口气说,此话一言难尽。老汉祖居此谷,日子倒也过得去。只因近年家中养了一头母牛,生了一犊,精心饲养,牛犊长得健壮。一天,老汉赶集卖了牛犊,买了一头小马驹,谁知,刚走出集市,被一壮汉拦住,气势汹汹地质问,这母牛和马驹是哪里来的?母牛是我养的,这马驹……那汉子还没等说完,把眼一瞪,胡说,母牛能生马吗?这马驹分明是我家的。哪容老汉解释,壮汉抢过马驹就走。汉子粗壮有力,老汉只能眼睁睁看着把马驹牵走。

这事让邻人们知道了,都笑老汉愚。一传十、十传百,就得了一个愚公的美名,此谷便称愚公谷了。齐桓公听了觉得好笑,光天化日之下,怎么会有人强抢东西呢!老汉再不作声。齐桓公不便多问,顺着老汉指向出山的路,催马而去。

第二天早朝,议事完毕,齐桓公当着满朝文武大臣的面,把昨天遇上老汉的事讲了一遍。众大臣哄然而笑,七嘴八舌地议论:明明是自己花钱买的马驹,竟眼睁睁让人牵走,这老汉也真够愚了。只有相国管仲听后脸沉沉的,走到齐桓公面前,扑通跪倒,主公,此非老汉之愚,实乃臣之罪也。齐桓公大为不解,那些文武大臣也都止住笑,面面相觑,不知何故。又不是你抢了老汉的马,何罪之有?管仲立起身来,面带愧色。我虽没抢老汉的马驹,可实在是为臣之罪。

齐桓公奇怪,相国此话从何说起?管仲看看众大臣大声说道,昔日尧舜时,国家安定,百姓安居乐业,国家有严格的政令,所以没有人以强凌弱。如今,老汉忍气吞声地让人把马驹牵走,他觉得现在政令有疏,执法不严,故不得已而为之。难道这不是为臣者失职吗?众大臣连连点头,齐桓公方才恍然大悟,立刻传谕,让管仲修改政令,对侵犯他人财物,以强凌弱者,依法严惩。从此,齐国更加安定了,走向强盛。

齐桓公为感谢老汉隐谏之情,派人遍寻杜山,也没找到老汉。从此,杜山就改称愚公山了。

谷雨时节的愚公山还未完全苏醒,绿植还没有全部覆盖,低处荆棘在风中摇来摆去,高处一棵棵苍老的柿子树在暖阳下,安祥地守护着山林,静待吐叶生花。山丘如此幽深、宁静,这可能是当年愚公选择隐居的标准吧。

不多时登上山顶。南望,愚公山与南部群山之间的开阔地,村庄星罗棋布,像蘑菇一样从土地里钻出来,给大地带来生机。北眺,再无凸出的丘陵遮拦,眼睛满满舒展开来,满眼尽是平原,瞪裂眼眦,似乎看到大海的边际。西边土山脚下,埋葬着忠义侠胆、至今令人景仰的王蠋。

愚公山地带是通往齐国都城的最后一道屏障,是战国时期的古战场。齐国太傅王蠋多次进谏,齐湣王不纳,王蠋愤然辞官,耕于野,居住在愚公山不远的高阳城郊。燕将乐毅带领五国联军攻破齐国七十二城,齐愍王逃奔莒州,后被假借援救齐国的楚国将领所杀。

乐毅听说王蠋是位贤臣,在距离高阳城三十里外驻扎,派使者重金劝降,拜他为将,并封万户。如不归降,燕军屠杀高阳百姓。王蠋怒斥使臣,古人说:忠臣不事二君,贞女不更二夫。叛齐投燕,那是助纣为虐,况且我视加官进爵如粪土,你们休想侮辱我的清白之志。随后,王蠋对众人说,齐国已破亡,与其屈从敌人,不如以死激励国人,遂自缢而死。

王蠋自缢的消息传到莒,逃亡莒的齐国大夫无不钦佩王蠋是忠义之士。齐国众人无不感动,共奔莒,拥立齐愍王之子为齐襄王,图谋复国。

其后,田单巧用反间计,乐毅被撤,逃至赵国。随后,齐国官兵士气大振,用火牛阵大败燕军,收复失地,迎齐襄王回临淄。

谁也没想到,齐国在最后一位君主齐襄王之子齐王建的治理下,摇摇欲坠的齐国,已无力回天,最终被秦国灭亡,给八百年辉煌的齐国画上了句号。

山顶最高处,矗立着边树生烈士纪念碑。碑呈锥状,直刺苍穹,巍峨庄严,尽显英雄气概。

边树生出生在距愚公山不远处的召口村。1968年入伍,一年后被提升为班长。1970年下半年,他们班接受了大修坦克的任务。坦克内闷热,为了赶工期,他连续昏倒三次。一天,边树生正在检查坦克,不远处突然乙炔回火,爆炸一触即发。他为了保全战友和国防物资,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意图用身体扑灭火焰,事与愿违,乙炔瓶瞬间爆炸,22岁的边树生壮烈牺牲。边树生牺牲后,部队追任他为中共党员,记一等功。

噩耗传到家乡,乡亲们都为之骄傲。在愚公山脚下建立边树生纪念馆,在山顶上设立纪念碑,世代守护着英雄。

此时,我突然意识到,三座山为何凸立在北部平原最南端,格外醒目,不就是愚公、王蠋、边树生三位智者、忠义、勇士的化身吗?这不是历史的巧合,是冥冥注定。

离开愚公山已是中午时分,车渐行渐远,三座山越来越近,最终抱在一起,守护着这一片圣土,不再分开。(孙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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