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多年前,我的一个出了五服的堂兄招工去了东营胜利油田,被分配到远离城区几十公里外的孤岛工作,当了一名司机。工种还算可以,只是听说那里工作环境不是太好,或者说恶劣。心想:条件不好还去哪儿干什么?受苦、受累、远离亲人,真是搞不明白,这是我对油城最初的印象。
后来我参加了工作,看到了东营籍的一位作家写得一本《柽柳情》的书,读了之后,才对东营油城有了一个感性的认识。知道了柽柳是东营那片土地上特有的物种,知道了胜利油田因东营而立,东营因胜利油田而兴,东营市也被誉为“油城”。
真正去东营还是在一个特殊的事情上。1998年伯父因食道出了问题,我堂嫂姐姐的孩子在胜利油田医院上班,这家医院有成功治愈这种病的先例,于是就去了胜利油田医院就医。
都说伯父脾气不好,可是我不认为。我每次去伯父家玩,他总是问长问短,唯恐慢待侄子,我和伯父之间关系也紧密。自从伯父住院后,我时常牵挂伯父的病情。一天,听父亲说伯父要出院了,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我一个多月没有看见伯父了,非常惦念,肯定治好病了。于是我跟着堂兄一起去接伯父,这是我第一次踏上油城的土地。
一路的风景无暇关注,车窗外路两侧泛起的盐碱一片连着一片,淅淅沥沥散落在盐碱地上的采油机在不停地抬头又低头,人送“磕头机”的雅称十分形象。宽阔的平原一眼望不到边际,那些心目中的柽柳顾不上分辨,我的心早就飞到阔别已久的伯父身边。
进到成来,油城街道整洁,人口稀少,但是也没有我想想中的荒凉,这是我对油城的第一印象。见到伯父我有些哽咽难言,伯父看上去精神状况尚可,才打消了顾虑,跟在堂兄后面默不作声。其实,伯父的病情已经是晚期,在哪个年代,医疗水平有限,手术风险大,没有更好的医疗手段治疗。就在归来的几个月后,伯父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在那段日子里,伤心的父亲闭门不出,往日的笑容似乎在一夜间从他脸上消失了。
真正走进油城,领略她妩媚的容颜,还是在几年前。生活的富裕让我买上了小轿车。在秋日的一个周末,我惬意开着小车,拉着爱人和女儿,行驶在通往油城的公路上。越靠近油城,路两侧泛起的盐碱像下了一场秋霜附着在土地上。满布于原野上的采油机在无休止的低头弯腰,做着重复的工作。空旷的原野一望无际,久堵的心扉豁然开朗。久违的喜悦也写在了妻子、女儿的脸上。
油城可真大,笔直宽阔的大路将东、西两城紧紧相连。整个城市被层层的采油机包围着,那分明是一个个健硕的钢铁般般的男子汉,日夜守护着这座美丽的油城。
油城最美的地方当属天鹅湖了。空旷的天鹅湖宁静如画,宽阔的水面引来群群天鹅,忽落忽飞,近处的水鸟不时与人嘻嘻。湖水盈盈,碧波万顷。晴时,风和日丽,湖水格外明澈,微风吹来,吹皱湖面,像是一块掀动着的绿色绸缎;雾时,轻烟弥漫,湖水色如浓墨,湖水跳珠,珠落水溅,好似一幅浓淡相宜的水墨画。当晨曦初展,湖从沉睡中醒来,或待夕阳西下,湖面即将垂下黑丝绒的华帘,这时湖水映着霞光,熠熠生辉。人置其中,似乎忘记了人间的烦恼,只剩陶醉于大自然的美中了,这不就是唐代大诗人王勃笔下的“晚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景色吗?赛比江南,绝无虚夸。
油城是黄河终止的地方,到东营不去黄河口是不完整的,也不会诠释黄河宽阔的胸襟。在黄河口的尽头,白茫茫的芦苇荡一眼望不到边,微风掠起片片芦花,整个芦苇荡随风摇曳,纤细的芦苇摆弄着身姿,显露出洁白的肌肤。芦苇荡底下的野生毛蟹在路上来回穿梭,横行的身躯左顾右盼,不时地停在路上张望驶来的车辆。有的螃蟹眼疾手快,横着急速穿越,有的躲闪不急,成了车轮下的冤魂。无垠的芦苇荡漫无无际,宽阔的胸怀接纳四方游客,就像四海宾朋汇聚到油城开采油田一样。这里曾是荒凉的代名词,可是现在置身此地,生态、幽美、宽阔、舒适这些美丽的词语一股脑儿从你的嘴边滑出,俨然像灰姑娘脱变成一个楚楚动人美丽的仙女了。
在美滋滋地品尝完黄河口鲜美的大闸蟹后,久久不舍地踏上了回家的路。我透过车窗不时回头张望那些不知疲倦的采油机,还在寻找那一簇簇盛开在我心里的柽柳,它会一直生长下去,一茬接着一茬,就像这里的石油工人一样,一代接着一代干,世代与黄河口为伍,不离不弃,为祖国献出石油。(孙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