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砖灰泥堆砌起的低墙内葡萄架树上结满了紫葡萄,暖风轻拂着桂花送给屋内的人儿,苹果树、李子树、枣树争先恐后得舒展着枝蔓,低头看去才发现菜园里还藏匿着一抹好看的绿。小院承载着的祖辈的安宁、父辈的归属、孩童的快意在空气中交织沉淀。暮色来了,小院的故事也来了。
“把桌子放上,凳子摆好。都围桌快坐,准备开饭了!”姥姥招呼着,舅舅、爸爸抬着桌面放在桌腿上,舅妈煮着饺子,妈妈炒着菜,小姨领着三五个孩子摆起凳子。转眼间,热乎乎的饺子,香喷喷的菜肴端上了餐桌。“大姐你凳子往前,我凳子往后挤挤就坐下了。月儿,你挨着小妹坐你姥姥姥爷旁边。”一张大圆木桌一家人你挨我、我挨你,挤挤的、紧紧的围坐在一起。
“快,都尝尝饺子,胡萝卜羊肉的,妈和得馅儿最好吃,一咬一汪油,就是个鲜亮儿!”舅舅边说边把水饺放进口中,大口大口吃起来。“姥姥做得最好吃了!”“我最爱奶奶包得饺子!”我和妹妹你一言,我一语逗得姥姥合不拢嘴,“就属你们俩嘴甜,爱吃就天天包,多吃点。”姥姥笑了。
说着,笑着,这顿团圆饭吃完了。
大人们都回家了,我躺在姥姥家的床上望着窗外,月亮在云里调皮的走,月光忽明忽暗的撒下,夜来香的香气悠悠然的漫散开来,静谧的庭院里花啊、树啊、菜啊窃窃私语。我听见姥爷的鼾声不大不小,安稳的刚刚好,听见时钟滴答滴答得响起。静静地,慢慢地,我也睡了,睡了。
小院里从不缺少快乐,就算是冬天也不冷清。
这年冬天,姥爷用干了一辈子的木匠手艺给我和妹妹打了一个木雪橇。菜池里空荡荡的一片土地,姥爷就在地上浇满水,只需要一个北方的冬夜,这个简易版的滑冰场就冻好了。
“姐姐,你推着我滑,等会我推着你。”妹妹说,“好吧。”我不情愿地说。我卯足了力气,推着妹妹滑来滑去。“好了,换你推我了。”终于轮到我玩木雪橇了。滑啊滑,滑啊滑,真是有趣极了。
玩着,闹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牵着春节的手,来了。一家人齐聚在一起,炒菜,包饺子,看春晚,打扑克,斗地主,看烟花,吃果子,最是热闹!餐桌上,土鸡炖蘑菇、排骨炖豆角、红烧鱼、白灼大虾、炖羊排、腰果西芹、肉皮冻、拔丝奶豆腐、炼乳茄排、黄金鸡柳,一道又一道美味珍馐吃得是酣畅淋漓,乐得是我中有你。
来年春天,姥姥带着我们去踏青,沿着小路一路哼唱着走。花儿朵儿开得格外娇艳美丽,红的、黄的、紫的、粉的,我和妹妹一人拿着一把。小河里流水哗啦啦的,小蝌蚪游来游去,我和妹妹张牙舞爪的却怎么抓也抓不到!
夏天我和妹妹争抢着压水井,凉哇哇的井水清澈干净,接了满满一大缸。这一缸水可是夏天最好玩的所在,一会儿打一舀来喝降降暑气,一会儿泼撒出小彩虹,一会儿灌到水枪里打水仗。院里两个小人儿嘻嘻笑笑,屋内两位老人喜笑颜开。
在这个小院里,我还看见过好多好多。我见过每逢年节一家人挤着坐得团团圆圆;见过春日和风中姥姥姥爷弯腰种菜的勤劳;见过夏日午后我和妹妹欢喜捉虫子的身影;见过秋日果树摇啊摇就洒了满地的果子;见过冬日白雪堆砌在院里就是好大的一个雪人儿。
后来姥姥病了,她走了。姥爷娶了一位像姥姥的女人。饭桌上的鸡鸭鱼羊品类繁多,圆桌前的人吃着,话却不多。再后来院子里的花儿枯了,树砍了,葡萄架倒了。
如今,我又驻足在院子里,房还是那个房,墙还是那个墙,却再也找不到那些熟悉的场景。依偎在木椅上,望着晚霞,就像太阳会西沉,有些回忆也被压在思绪里。
依偎着,依偎着,昏昏沉的听见,“姥姥,姥姥,我想吃鸡蛋羹。”“好好好,等会儿给你们做。”“奶奶,我要吃韭菜鸡蛋馅饺子!”“妈,这面和好了。大姐,老妹儿,一块包饺子啦!”
暮色又来了,梦里的故事,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