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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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人弱如草叶
城市的夜，
夏风偶然瞥见落叶。
它静美地下坠，
像自由降落的蝶。
一位步履匆忙的青年，从树下走过，
咣当倒地，面目苍白，
没有一秒狰狞。
（二）
一只来路不明的鸟
一把小锁，
挡住芬芳的风，
拒绝善意的来客，
拒绝几立方白昼。
他将所有被门拒绝的一切都往窗子里索求——
那曛暖的春光，
那遥相呼应的鸟唱，
还有那陌客松散的离影。
直到锁锈，钥匙杳无音信，
他把自己永远锁在一扇门里。
那时，他羡慕不起眼的雀群，
能在窗外自由来去，
也能在人间任何一个角落停落。
（三）
弹指秋意
晚秋的公园，少了孩子的笑，
美人蕉在河畔野草堆里轻舞，
柳树风梳的发比我柔顺，
河流和意识一样赤裸，
为何手中的笔会战栗。
远处坏了的灯盏接近心跳，
乱了的心跳找谁维修。
赏秋的路人，被诗错位成离人。
将落的黄叶，把自己的坠无端嫁祸于风，
风没能让黄叶落干净，
离人百步后又转身。
新鞋不识路，眼睛替它行走，
茶香的指尖吐露一些轻盈的字句，
它们把秋魂高举向月，
月圆月缺，月光依然饱满浑圆，
万千离人在秋苦盼，残心自圆。
（四）
难入俗的俗人
独处时，脑是一个化繁为简的处理器。
把人群转化为一副面孔，
社会转化为一个公式
书海转化一片树叶，
生命转化为一团火，
世界转化为一个质点，
于是我，转化为了虚无，
对于自己，我是隐性的。
对于人群，我是显现的。
很少说真心话，但不说谎，
习惯隐藏，但不伪装；
处世圆滑，但也保留锋芒，
喜欢写诗，写老少皆宜的诗。
还是一个俗人，一个难入俗的俗人。
（五）
那风停下
你叫那风停下，
那风却唱着比圣经还长的诗。
一个老去的教徒，
亦坚定自己的梦，
更别说造化。
你叫那鸟停下，
那鸟看过的风景，
比你做的梦更广阔。
你叫那夏停下，
它让千百绿树赤身，
你该庆幸它没将你烧成一把火。
你叫我停下，
我二话没说，
推掉初露的春色，
推掉一千零一个藏果的梦，
像流星
没有抉择余地地朝你怀里投去。
你却斥责我的坠，
砸伤了你的心，
灼伤了你的肺。
（六）
雨的轻重
那些在雨天里避开雨的部分，
例如婴儿的头，
看似简陋的鸟巢，
艺术家的纸笔，
和神经线上弹跳着的最清醒的意识。
或许是一种侥幸。
但对于鸟翅，
对于植物，
或是流浪者的鞋而言，
避开雨，无疑是不幸的。
（七）
天上月，人间酒
不夜城，
拥挤的酒瓶和酒瓶在奏青春的乐，
天上却只有稀星孤日。
躲在人潮的背面
独饮人间酒，
久望天上月。
月亮对我说:“月下的人看见的是生活，
而它们看到的是时间河的整个进程。
（八）
探秋
人们在秋的手掌上写满三月诗，
把夏日玫瑰画在纸上，
那秋夜里梦雪，
那秋自己呢？
人们摘食秋的果实，
却留下悲的遗产。
为了摒弃某些意识，索性省略过渡期。
离别和愁是秋的主题吗，
当我抛开自我，不再追逐那些缥缈的离影，
开始爱上落叶。
2022.10.9
（九）
今夜茶馆未打烊
没安排，几个人围绕成一个圆，
没人点火，眼光在交错中自燃。
三两言语，没有诗歌的排布，
依然顺心顺耳。
一副牌，就这样磨光一个夜晚，
笑是无声的风，有一种幸福
不是惊喜，而是平和。
一颗心规规矩矩没有漏拍，
跟头顶的时针一样老实巴交。
一扇门，没有反锁，但温暖的茶馆里
没有一个人舍得先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