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月亮，人间的母亲（组诗五首）

（一）

天上的月亮，人间的孩子

天上的月亮，是盈是缺，

地上的孩子，是不会生气的。

他们奔跑嬉笑，

时而低头追着草丛中忽闪的萤火，

时而抬头细数天上的星，

十个手指用完了，就用脚趾。

人间的孩子，是浊是灵，

慈善的母亲，是不会偏袒的。

她为两个女儿洗衣做饭，

一碗水端平。

短短二十多年，母亲头颅

上，泾渭河交汇。

2023.11.8 04:59

(二）

手写菜单

菜单上寥草而沾染油渍的字，

以及一圈圈年轮像年复一年的生活，

计算器也没打乱母亲十指繁忙的算数，

一碗菜里无意拾起她纤细的白发

——那是她智慧的盐，

她在灯光下花了的妆比

影子模糊。

大盆大盆的菜，来来去去的客人，

她的忙把一日书写

得比我笔下的诗行拥挤。

今夜，我不书写月亮。

(三）

世界母亲

厚厚的老花镜，洁净，

薄薄的影，钢铁色，

一双手，比十月的大雁繁忙。

她满身黑土块样的皱纹，

是名为童年永远澄清的河

手比脸先老，脚比眼先花。

这是一副女性面孔，也是世界

完整女性面孔的一张。

她给了我母亲，也给了母亲

母亲，

她是我一个人的外婆，

是世界的母亲。

2023.9.18

23:16

(四)

只有一位母亲

我是母亲身体里掉下的

四斤的血肉，

在社会的大染缸里，

为一些人做过廉价的鱼肉，

也为一些人做过无价的群星。

但在母亲这，我永远是孩子

——一辈子，只有一个姓名，

一辈子，只有一位母亲。

2023.1.5

（五）

儿童遗址

斑驳的故乡，

你是苍老的老虎静卧在原地。

今夜，把你移居梦的森林,

开阔而华美,原始的地标它像

一个人一生绝不变更的姓名。

看着一束束新鲜的阳光刺穿一扇扇破窗

看着陌生的鸟群在窗前老松上筑新巢，看着一个个孩童重复做着童年做的游戏。

血液逐渐熔成岩浆。

那些楼道依然棱角分明，

公共座椅摆放的位置，每颗树的高度，

旧墙上写着的歪扭的名字，旧钥不平整的齿痕，以及母亲眼角上匀称的皱纹，皆是故乡的皮肉。

一种悲酿的物质在我心头喷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