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房

在阿聪第四年第五次走进公司大楼时，临时工老傻在大厅里侍弄着一棵塑料常青树，怎么看都被他弄成了稻草人模样。

敲门进了总经理公德的偌大办公室。公德正在低头摆弄名单，阿聪说明来意。

“哦，吁，吆，唉——”总经理一脸两腮热情堆笑，“房子呀，今年的房子多着哩，基本每个要房的都能分到哩。”

这热情洋溢的脸已经是阿聪三年里看到了第五次了。这满口的承诺也是三年里第五次听到了，尽管内容不太一样，但表达的意思是一样的，分明的，即阿聪“能分到房，一定的”　

二十年前阿聪第一次参加单位分房，贴出的分房原则是这样的:“第一条，本次分房遵循公开公正公平透明的原则。第二条，所有干部工人一起打分，按照进厂先后，工龄每满一年得一分。第三条，条件优秀者酌情加分。第四条，……”

阿聪抱着些许希望，因为扳着指头数来数去，领了结婚证符合条件的七个年轻人分三套房，大概还有希望。但在对象的催促下阿聪还是战战兢兢敲开了总经理公德的办公室，结结巴巴的表示了意思，“我想要一间房。”总经理热情的满脸笑容的脸打消了阿聪第一次求领导的紧张，“没问题，我们遵循着公开公正公平的原则分房，如果条件符合就没问题。”

阿聪至今还记得那张公平公正公开的脸，尽管最后打分的结果是阿聪刚好排名第四，但阿聪心里已经很满意了，今年分不上，明年不是排第一吗？

第二年分房，布告上是这样写的，“第一条，本次分房遵循公开公正公平透明的原则。第二条，本次分房干部、工人分开打分，按照进厂先后顺序，工龄每满一年加一分，其中科级干部加三分，工人中得过总厂劳模者加三分，得过分公司先进的加二分。第三条，……”这个分房原则对阿有点悬，阿聪又犹豫着敲开总经理公德的办公室。

公德正在办公，还没等阿聪说完，公德就截住断了阿聪的话“这个分房原则是公司分房委员会商量定下的，也是有工人代表参加并举手通过的。”哦，程序公正，代表广泛。最后的结果是新提的一名科级干部和一名总厂劳模跃，还有一名据说是领导的小姨子，但没有实证。阿聪又在妻子唠叨声中在外面租了房。

很快第三年的分房开始了，尽管今年房子紧张，只有两套。但阿聪连续两年是未分上房子的名单里面排名第一了，都说事不过三。不论按照第一次打分原则还是第二次打分原则，应该下一次都能得第一。不过坊间的传说还是迫使阿聪提前敲开了公德的办公房“王总，今年的房?”

公德仍然在低头办公，头也顾不上抬起，“这次分房肯定是依据公开公平公正的原则，你放心，放心。”公德斩钉截铁的口气再次令阿聪放心出了门，心想这次一定板上钉钉了。

在下班大家离开后阿聪把分房通知和公示读了第三遍，“第一条，本次分房遵循公开公平公正透明的原则。第二条，本次分房按照进厂先后顺序，工龄每满一年加一分。第三条，本次分房向基层倾斜，特别是由于二线的职工待遇较低，须着重解决。第三条，……”旁边的公示栏的白纸上用黑字表明了民间的传说“王某，第一名。张某某，第二名。古战刀，第三名……”阿聪知道，司机王某是总经理的小舅子，食堂张某某是大公司王总的外甥。不管公平不公平，结果就贴在哪儿，不改变也不消失。

阿聪愤怒的敲开公德的办公室，舌头打着转“王总，这房。”“呵呵，房子嘛，我们严格按照公开公平公正的原则进行分配，一丝不苟按照事先拟定的评分条件打分。你说，哪儿不合适吗？哪儿不公平吗？”

我说?哪儿不合适呢？哪儿不公平呢?哪儿呢？

现在是阿聪第四年第六次噔噔噔上了楼，气喘吁吁不知是激动还是愤怒，他感觉这几年在一张网里转悠，哪儿都是眼，却哪儿都出不去，哪儿都是丝，却哪儿都爬不过去，他嘭嘭嘭敲了总经理公德的办公室，里面传来了“请进”的声音。

公德肯定还在低头办公吧，他肯定会说“我们一向遵循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分房……”

去他娘的，阿聪突然转身离开，吐了一口秽痰，似乎吐出了一些蝇营狗苟东西，吹着口哨走向自己的出租房，一身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