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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忠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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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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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着歌声的青石板,穿越到过去

父亲是上中学生的时候是又红又专的上世纪六十年代。在影视剧里以及大多数人的印象中,那个年代的背景音应该是大喇叭里的《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歌声,还有年轻的人们声振臂而呼出的主席语录。他们那代人的学生时代是一颗红心和一摞书本和都被点燃了的,谁还有心向学。

在我接触过的一些学生时代与文革重叠的人中,我发现他们的才能远比我想像的要多。给他们一段乐谱,他们居然能够视唱;公园里的单双杠上,他们能做出有模有样的动作;我惊讶于那个年代的素质教育在某些方面并不比后来的差。

据说,父亲在体操和音乐方面的能力是很不错的。在我童年的时光里,只看到父亲体格健壮,几乎从不得病,种地是把百里挑一的好手,却从来没有机会见识父亲的体操本领,我也没能从他那里学来半点强身健体的本事。

而父亲的音乐爱好却是一直熏陶着我。从我有记忆以来,父亲的琴声就一直陪伴着我。

在那个年代拥有一架钢琴或是风琴,是异想天开的奢侈,就连手风琴也不是一般人买得起的。那时有一种简单的键盘乐器,名曰大众琴,是一种弦和按键相结合的乐器,经济而又实用,演奏时双手并用,一只手拨琴弦,一只手按音品键。

父亲谙熟于这种乐器,我在娘胎里就把父亲的琴声当胎教音乐了,小时候经常在他的琴声中睡去或是醒来,以致于等我长大了也想学乐器时,不用曲谱就能顺畅的演奏父亲经常弹奏的曲目。因为我生病用钱,那架大众琴被父亲卖掉了,买琴的是邻居一个爱好音乐的姐姐,至今还清楚的记得她找父亲学唱《老房东查铺》的情景。

我六七岁开始当“讨人嫌”的时候,从柜子里翻出一个笔记本,上面是钢笔手绘的图案和密密麻麻的字。那时的我不认字,不知上面写的是什么,只知道笔记本里的纸张很硬挺,适合折纸。于是我和比我小两岁的妹妹合力把这个笔记本上的纸都撕了下来,折纸飞机,飞得哪都是。

没记得父亲是否因为我们毁坏了他的青春记忆而责罚我们,只知道父亲很是心疼,他说那个笔记本里记满了他喜欢的曲谱和歌词。那个年代,对老百姓来讲,能看到的电影一年也就那么几回,能看到的报纸是用来糊墙的旧报纸,而接触得最多的媒体就只能算是每天三次的广播了,所以,想学个歌,找个谱是很难的。

父亲说,他初中毕业那会儿,遇到学校的教室里教唱他喜欢的歌时,他会到学校教室的窗外偷偷地听老师教唱,等他们下课时再把黑板上的曲谱和歌词抄下来。音乐是父亲当了多年的农民也没有放弃的爱好,小舅舅读师范的时候来我家,父亲让他教唱《莫愁啊莫愁》,我们一帮孩子也一起跟着学。有时我想,父亲就像电影《音乐之声》里的玛丽亚,教给我们这些孩子去喜欢唱歌和热爱生活。

是父亲的这种对音乐的执着传给了我,我从小就喜欢唱歌。

小学时的上课铃声响过后,班里的文艺委员便会起头唱歌,唱的是《少先队队歌》《春天在哪里》《让我们荡起双桨》这样的歌,老师总是在我们的歌声中走进教室,等我们一首歌唱完后,班长喊声“起立”,然后行师生礼,老师再开始讲课。记得有一次,老师没有按时来上课,我们这些不懂事的孩子硬是一首歌接一首歌地唱了半节课,直到校长“听”出了异样,才终止了这没有老师的“音乐课”。

中规中矩革命化的红歌,我们那代人从小学一直唱到高中,高中时期学校每年都组织一次大规模的歌咏比赛,大合唱的经典曲目有《黄河大合唱》《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地道战》《歌唱祖国》……白衬衫、黑裤子、打腮红是大合唱上舞台的基本行头。

从小学起,我也弄了个笔记本,开始记那些流行歌曲的歌词。同龄人大多都有那样一个歌词本,手写的流行歌曲的歌词,再粘上明星的照片贴纸,小伙伴间有时会拿歌词本比拼谁记的歌多,拿它比自己的日记本还金贵。

八十年代正是我国改革开放的春天,港台的流行音乐开始进入大陆,国内的乐坛更是如沐春风般的蓬勃发展起来。从朱晓琳的《妈妈的吻》到苏红的《小小的我》,曾被称为靡靡之音的邓丽君的歌也仿佛一夜间就遍布在大街小巷。

从收音机到电视机,从录音机到CD机,从气声到嘶吼,从摇滚到重金属,流行音乐以更多的途径、更多的花样冲击着我们年轻的神经。那时我找新歌的方式是听收音机,有个频段名为“中广流行网”,是港台流行音乐的最前沿,许多新歌都在那里发布,张雨生的《一天到晚游泳的鱼》就是最先在这里发布的。

读小学的妹妹跟我说,她们上音乐课时,音乐老师总让每个人都单独唱首歌,而她只会老师教过的,问我能不能教她首新歌。

很快,便从我的歌词本中找到一首动画片《咪咪流浪记》里的主题歌《找爸爸》,这首歌正适全妹妹那时的年龄唱。就把歌词写给她,再一句句的教唱,很快,这首歌便成了她在班级里让人刮目相看的“成名歌”。

我也是在初中的班级里一唱成名的。

上初二的一天早晨,还在吃早饭的我,听到后窗传来一个男孩刚变声的嗓子里吼出的歌声,那嗓音实在不敢恭维,但旋律却是一听就让人喜欢。经多方打听才知道是千百惠的《走过咖啡屋》,虽然那时懵懂得不知什么是爱情,但却敌不过这清新的情歌的诱惑力。于是,从杂志的扉页上抄来歌词,又从同学那里借录音机和这首歌的磁带,听了没几遍就学会了。哥们泽也喜欢这首歌,当然是一起学会喽。

学校组织的春游是地道的“自驾游”,去距离学校十多公里远的一个风景秀美的水库,要求学生们骑自行车去。

骑自行车去走这么远的路可有些难为我,因为那时我的身高才一米四几,八十年代的自行车的轮径大多是28寸的,且是三角梁的,我家的那辆自行车是父亲的交通工具,就是这种“二八的飞鸽”。以我的身高,即便是把座位调到最低处,我也不能安然地坐在上面正常骑行。坐在车座上了,脚就够不到车的踏板,所以,我只能跨在车梁上交替侧身登自行车的踏板。

学校春游的自驾队伍中,我的这种有些不雅的姿势当然受到同学的嘲笑了,尤其是情窦初开的时候,谁都怕在异性同学的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不过,这种窘境倒是被我的歌声改观了。春游中老师组织了许多游乐项目,我和泽被指定表演个节目,我和他商量了一下,就给大家唱这首新学的《走过咖啡屋》。因这首歌的高音较多,泽就唱那些低音的部分,我唱那些的高音部分,泽嗓音的深厚与我的高远相得益彰,加之咖啡屋内外的情感演绎,同学们一下子就对这首歌喜欢的不得了。后来,在毕业考试的间歇,我班的女生还让我给她们唱这首歌呢!

初中时代,还有一首歌是被我们大家共同喜欢的。那年夏天的一个下午,学校破天荒地组织全校同学看录像,是八六年的春节晚会录像。那时我家的电视机还是黑白的,而录像机播放的春节晚会是彩色的,所以,那年春晚那孔雀开屏的舞台背景至今让我难忘,更难忘的是张德兰演唱的那首《春光美》。

空灵的电子音乐中,张德兰那圆圆的脸上(张德兰原名张圆圆)绽放着甜美笑容,“我们在回忆,说着那冬天,在冬天的山巅,露出春的生机”,这首歌让处在改革开放大高潮前夜的人们心里生出无限暖意与希冀,一夜间这首歌就传唱遍大江南北。

春的生机,初中时代的我就是被这春的生机激励着,引导着,努力学习呀!

每当听到这首歌,我就会想起初中时代的那个校园,想起在一起疯闹的那一张张稚气的脸。

每首歌都有它特定的时间痕迹,它就像一个不十分精确的坐标一样,这坐标系里,有我们的青春,有我们的过往,有我们的朋友和亲人,有我们喜怒哀乐。

听着这些歌,就像是走在一个铺着青石的小巷,一首首歌就是一块块青石,一个个时空就像是巷子里人家的门,近在咫尺,推门可入。

母亲喜欢毛阿敏的《渴望》,大妹喜欢韩宝仪的《粉红色的回忆》,小妹喜欢江珊的《梦里水乡》,我喜欢张宏声的《每一次》,这些歌就是铺在那个时空里我家门口的青石,母亲做好了我爱吃的饭菜,妹妹们也在等我这个在外地上学和工作的哥哥回家,而我随时可以踩着这些青石铺就的路,回家,回到那个时空的家里。

还记得高中的大力子在教室后面哼唱罗文的《八月桂花香》和《随着白云去流浪》,也还记得大学的宿舍里学哥们敞着窗户狂唱毛宁的《涛声依旧》和《晚秋》。

刚上班时住在职工宿舍,谁能拿把吉它在女工必经的走廊里倚窗弹唱,是绝对迷倒众妞的范儿。隔壁房间的小华严重的五音不全,但他却爱歌如命,他床下有个大大的木箱子,里面满满装的都是流行歌曲的磁带,唐朝、黑豹、轮回、零点、Beyond,听过的没听过的,应有尽有。

科幻电影《蝴蝶效应》中,人可以凭借照片或日记回到过去,现实中,我们却可以轻易地凭着一首歌回到过去。

静下心来听一首歌的时候,会有流动的画面出现在脑海里,也会有情感自然的流露。这种效果让那些搞电影的人运用得很纯熟,人类的电影经过默片时代后,几乎全部的电影都有音乐,人类的大脑中音乐与画面相结合的记忆好像更能持久。而在宗教里,那些智者早就发现了这个秘密,不论是佛教音乐还是基督教的唱诗都可以轻易的印证。

诗词可以入歌,故事可以入歌,心情可以入歌,感觉可以入歌,过去可以入歌,未来可以入歌;唱歌的人可以像梅艳芳那样的百变,听歌的人可以在带入式的情感中体验人间的万象。尤其是在以爱情为主题的歌里,许多人都知道,哪首歌曾经唱给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哪首歌曾经唱给失恋的自己。

再回首,却发现我们可以活在歌里,被一首首歌标注着、诠释着、渲染着、砥砺着、融合着。

时光如水,我们在时间的河流中,期盼着前面的激流险滩,也留恋过去的岸芷汀兰。

生命如歌,那些与歌交织的生活没有片刻停下,新的日子和新的歌注定还将会胶着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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