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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菊秀-张菊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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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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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块红挂表

一条生锈的链子,猩红色的圆形表壳,银色的背面爬上暗纹。这是我上小学时候二哥给我买的一块红色挂表。

看着这块红挂表 ,我的思绪回到了30年前 。那是一个桅子飘香的季节 。在外打工的二哥回来了 ,给我和妹妹各带回了一只红色的挂表 。

我们兴奋极了。妹妹要了那只心形的 ,我拿了这只圆圆的挂表 ,开始欣赏起来 。只见银色的链子闪烁着夺目的光芒 。猩红色的表壳 ,像一颗熟透的石榴 ,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我小心翼翼地捧着挂表 ,像捧着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 。二哥告诉我们这是一块电子手表 。他打开表壳 ,取出一颗圆圆的胡豆大小的电池 ,表盘上的数字立即消失了 。二哥告诉我们,里面这个银白色的东西就是锂电池,里面有电 。我只见过父母电筒里面圆柱形的电池 ,还没有见过这个圆圆的电池 。他又告诉我们,当表没电了数字就不会显示 ,让我们上新的电池 。 二哥拿出几颗银色的电池,告诉我们怎样上电池。我们把小小的电池放在手心里 ,像捧着甜甜的糖果 。这些电池在阳光下闪烁着星星的光芒 。我们日日把表挂在胸前 ,像挂着一枚荣誉的勋章 ,在同学们面前骄傲地炫耀 。

二哥不仅爱护我们 ,还会做手工 。他会用不同木头做出小凳子小木箱。他的百宝箱里面放上七七八八的玩意儿 ,又把家里废弃的一把锁锁在箱子上 ,自己用铁片挫了一把锁 ,居然还打开了那把废锁 。不知道他从哪里找了四个小小的铁轮子 ,用木板做了一个滑板车 。我们放学归来就争着坐上这块滑板车,在晒坝里滑来滑去。

那时二哥才十二三岁 。我们家里有七口人 。父母为了多收点粮食 ,种了很多庄稼 。村里一户关系好的人家 ,他的三个女儿嫁到了遥远的新疆 ,家里的地做不过来 ,把地让了一块给我们 ,就在橄榄场下面的那一层梯田 。高大茂密的橄榄树 ,投下一块块绿荫,下面是荒弃了几年的的黄土地 。母亲决定开辟出来种点麦子 。

“这个树长得太大了 ,这下面还怎么长庄稼呀 。”母亲拿出弯刀,砍掉了一些旁枝侧叶 ,想让光照洒在庄稼上 。

谁知道村长闻声而来了。他戴着一顶蓝色的鸭舌帽 ,嘴里衔着一个旱烟袋 。

“你们为什么要砍橄榄树 ?啊?”他洪亮的嗓门儿吓了我们一跳 。袅袅的烟圈儿从叼着的铜锅子里冒出来 ,从他那凶神恶煞的脸庞上飘散开来 ,活像村里请的跳大神的巫师。

“我就砍了一些小枝 ,不碍事的 。”母亲满脸陪笑 。

“这是林业局栽的树 。你这样乱砍是要受处罚的 。你敢把橄榄树砍了当柴火烧啊 !”

“我家里还缺柴火吗 ?我几坡的柴就够我烧了。 我就是想做点地 ,松开枝叶,庄稼长好一点儿 。”母亲讨好地说道 。

村长不依不饶 ,甩出破锣嗓子,厉声喝斥:“还做什么地?”他踩过我们刚刚盖好的麦垅,径直走过来,扔掉了母亲手中的弯刀 。

“我们家这么多人要吃饭,为啥就不能种点。上面第二层还是你家种的呢!你不也修枝砍叶了?”母亲一边辩解道,一边拿过锄头 。村长走过来想夺过锄头。母亲执意不放 ,两个人开始撕扯起来 。

我们几姊妹傻眼了 ,大哥和父亲又不在家 ,我和妹妹开始哭起来 。二哥扔掉手中的锄头 ,像一头咆哮的狮子冲了过去 ,一边冲一边大嚷:“我叫你欺负人 !你这个秃菠萝 !”他一下子摘掉村长的鸭舌帽 ,使劲向远处一扔 ,鸭舌帽在半空中发出一道狼狈的抛物线 ,落在橄榄树顶上 。我们看见村长露出了他那油亮亮的秃头 ,我和妹妹破涕而笑 。秃头村长摸着自己光秃秃的脑袋,十分尴尬 ,开始骂骂咧咧:“狗日的!我要罚你的款 !把老子的帽子赶快拿下来 !”

“老子偏不给你拿下来! ”二哥还击道。

秃头村长无可奈何,望着树顶的帽子 ,悻悻而归离去了 。

我们都觉得十分解气 ,母亲却在一旁叹气 :“你这个闷娃儿呀 ,可给我们家闯祸了。”

过了几天 ,父亲从外地赶回来了。他阴沉着一张脸 ,母亲也阴沉着一张脸 。

“你呀,你呀 。你这个当妈的怎么让这个小兔崽子给我惹事生非 !”

“是哪个惹是生非了!明明那个秃头欺人太甚 !我才不会像你那样任人欺负 !”年少的二哥也阴沉着一张脸 ,手握成了拳头 。

村里要罚我们家演一场坝坝电影。那时候农村演电影 ,一是做寿,二是娶媳妇,对喽,当然最荣光的就是考学了公社下来演一场电影庆贺 ,而罚一场电影是最丢人的。几天来,父母那张脸都乌云密布 。父亲一连去了几趟村长家 ,进行沟通交流 。这天暮色渐晚 ,二哥正在阳台上洗脚 ,洗完了脚,他把一盆水朝门前的地上一泼 。谁知道这时候父亲走过来了 ,一盆水不偏不倚,刚好泼在他的身上 。父亲看着自己浑身湿淋淋的 ,气不打一块儿出 ,拿着扫帚开始抽打二哥 。

“电影随便他怎么演吧,老子拒绝检讨。”二哥脱掉身上的上衣,光着身子 ,在暮色里疯狂地奔跑 。

“娃儿们呐 ,你们自己要发狠哪!”母亲语重心长 ,“你爸爸没有兄弟 ,一个人无依无靠又老实巴交 !你们几姊妹要长志气。 ”

我们五兄妹咬紧了牙 ,一颗发愤图强的种子在心里萌芽了 。

二哥不仅嫉恶如仇 ,还非常能干 。那是1986年 ,父母修了十多间瓦房 ,可四周的墙壁还是空空如也 。二哥调好黄泥,又拿出细绳 ,在细绳两头系上一尺长的竹片 ,插在柱子两端 。他拿着砖刀,抹上粘稠的黄泥 ,开始砌砖墙 。砖砌得越来越高了 ,二哥就搭好架子 ,我们在下面抛砖 ,三哥在木架上接砖 。二哥非常熟练地接过三哥手中的砖 ,一块一块地砌上去 。两个多月下来 ,十几间房的砖墙全部砌好了 。母亲欣慰地笑了 。

“哧——”我拧开布满锈迹的红表壳 。里面那一颗曾经熠熠生辉的电池 ,早已经腐蚀 。三十年的漫漫光阴 ,让儿时的心爱之物已经布满岁月的痕迹 。我不禁心中感慨万千:时光的白马纵情奔跑 ,年轻的面孔已经染上了岁月的风霜 。望着这一块红挂表,有一种情怀,在记忆深处弥漫,是追寻,是怀念,是淡淡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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