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很恍惚……
那一天,志跟随旅游团来到了塞罕坝,这是他很早就想来的地方。
他的家在上海,那是一座繁华的城市,人们常处在一种快节奏的生活方式中。晴天漫步在上海外滩,透过马路旁的绿化树,可以看见阳光落在起伏的海面上,使其波光粼粼;近处,一艘游轮发出咆哮一般的轰鸣声,拖着白色的,倒扇形的长长的拖尾缓缓驶过;远处,几只海鸥发出两三声细微的鸣叫,飞向更遥远的大海……志从来没有闲心去感受这样的惬意,一方面,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快节奏的生活,和大多数城里人一样,总希望节约多一点时间,来完成学业上或事业上的工作;另一方面,码头,轮船,高楼大厦,对一个上海长大的年轻人来说已不足为奇,志早就习以为常。
一个学期以来,志起早贪黑,拿着资料行走在学校的各条小路,忙碌在各个教室中,一有时间,他就泡在图书馆,阅读古今中外的学术名著;就连在食堂吃饭,他也要捧着本书边看边吃。他有一个梦想,那就是有朝一日能成为一名教授,为了他的梦想,他才如此努力。待到期末,他的成绩在整个系里名列前茅。
一个傍晚,志走在经过外滩的回家路上。这仿佛是一个特别的傍晚,夕阳染红了路面,温柔的海风吹拂着他的脸;又大又红的落日静静地沉入海平面,只留下半个身子,放出一抹余晖照在了志的脸上。他不禁转过头看了看海。天空中,几朵云已被染成了血红,几只海鸥在空中飞翔着,过了一会潜入水里,不一会便叼着小鱼跃出水面,朝着落日的方向飞向远方;夕阳落在了起伏的海面上,使其像跳动的金子一般波光粼粼;白色的轮船发出震撼人心的鸣笛声,缓缓驶向码头,志知道,那是它要靠岸了。
“这是,大海?”志把右肩上快要滑落的背包重新挂回肩膀上,他沉浸在了这一幅画中。
内心的波澜使他忍不住穿过绿化树,走到围栏旁。他把书包放在了地上,双手附在栏杆上,眺望着远方,任凭海风吹拂他的脸。此刻他的身心处在一种放松的状态下,他不用再想功课、学业,他只想放松一下自己。他闭上了双眼,“啊……”他朝大海呼喊着。他突然有了去旅行的想法,他想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他想去感受自然,他想暂时离开这里,白天走在上学路上,人行道旁车水马龙的汽车总会发出让人心烦的鸣笛声;抬起头,阳光落在高楼上的玻璃反射的光常使人睁不开眼。为什么不呢?他忽然想起妈妈说过,他老家在河北一个叫塞罕坝的地方;记得妈妈还说,那是个很美的地方,已经成为旅游景点,绿水青山,风景怡人,只不过他那时埋头看书,没在意这些话,现在想起,不由得让人心头一颤……志猛的睁开眼,落日已经沉入海平面,只留下一条橙红色的边缘;天空中 一架飞机驶过,发出一阵渺远的轰鸣。他真想把这个计划立刻和妈妈商量!“先回家吧。”他自言自语道。志走在人行道上,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那一天,愿来到了塞罕坝。
愿本是一名读大二的大学生,当时学校里宣传“保卫华北生态,携手共建中国”,并招募志愿者前往华北生态被破坏的地方,愿和同班们响应号召,来到了塞罕坝。
初到塞罕坝,她便震惊于眼前的景象——脚下,是干燥的黄土地,空中,是满天飞舞的沙尘;附近几乎没有植物,前面貌似有一道沟子,当她走近时才发现,是一条干涸的河床……她简直不敢相信,这里的环境竟然这么恶劣!愿与当地的干部以及乡亲们沟通后才了解到,好几年前,由于这里开山炸矿,建水泥厂,滥砍滥伐,虽然产生了短暂的经济效益,但副作用随着而来——原有的植被遭受了极大的破坏,环境变得十分恶劣,村们也纷纷搬出了村外,为此,当地政府不得不关闭水泥厂,停止开山炸矿。听完这些,愿再次面对荒芜的土地,内心安定了一些。她心里想:我要把塞罕坝变回原来的样子,纵使困难重重,我也不会退缩!
愿和同伴们将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当天晚上,月光皎洁,透过窗户静静地落在了愿的脸上,她一直在想治理塞罕坝的事,因此躺在床上很久也没有睡着,干脆侧过身子,哪怕对着窗外发一会呆呢!广阔的荒漠上,狂风席卷着黄沙呼啸着飞驰,夜空中一轮皓月高高的挂着,淡淡的月光洒在了黄土地上,使愿想起“北风卷地白草折”“塞下秋来风景异”。“要是月光下是一片绿意盎然,那该多好啊,兴许会更美……”她不知不觉睡着了……
志来到了塞罕坝,果然风景怡人。放眼望去,是望不尽的林海,微风吹过,那叶子就一齐“哗哗哗”地蹭着,动着。跟随旅游团穿梭在林海中,就像是穿梭在迷宫中,树下的空气是那么清新以至于志大口大口吸着,仿佛那不是在呼吸,而是在更新肺腑中的血液!他走到一条小溪旁想洗把脸,在手伸入流淌着的溪水中的那一刻,一股清凉贯穿了他的神经。他忙把手拿出来,接着又把手伸回水中,这回他的感受才真切了——这不是冷,而是凉到极致,哪怕闭上双眼,也能感到溪水很清。他感到有东西在手心里钻,抓起来一看,是一条溪水鱼,肚子鼓鼓的,应该是抱卵了,听说这种鱼对水质要求极高……
夜深了,天空中升起了一轮满月。月亮洒下月光,朦胧地落在林子上。这样的夜,这样的月,这样的林,构成了一幅惬意的画。志侧身躺在床上,透过窗户欣赏着这幅画,心里感到放松。不一会,他睡着了,并且做了一个梦……
“呀,这不是塞罕坝吗!”志边惊叹于眼前的塞罕坝,边不断扶着一棵又一棵树木,奔跑在林子下。他越跑越快,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奋力奔跑,他下意识觉得危机仿佛就快来临。突然,他停了下来,在一棵白桦树下停下了脚步,他看见树上有一只星天牛,他知道这种虫子是害虫,于是想抓住它。当志的手触碰到星天牛的那一刻,虫子神奇的化为粒子消散了,他用手抓了一下星天牛化成的粒子,却什么也没抓到,紧接着眼前的白桦树也化为粒子消散,然后整个塞罕坝的林海,都诡异的消散了,只留下一片荒芜的土地。狂风席卷黄沙,吹得他睁不开眼。他在风沙中摸索着前行,在风沙中,仿佛看到了一个黑色的阴影在向他靠近。那阴影渐渐清晰了,好像是一个人影在向他走来,是来找他的?志也朝人影走去。“你是谁?”二人几乎同时开口了。“刚才为什么会出现那片林子,简直难以置信!”“塞罕坝不一直是这样吗?”志答。“看来这真是个梦。”“梦?看来是吧,不过你说塞罕坝不是刚才的样子,这个地方不是一直都环境优美吗?”“哦,我不敢相信,塞罕坝确实是现在荒芜的样子。”“不,不是的,他是个美丽的地方。”“但愿吧,我当然希望它变成那个样子。”二人立在原地,一阵难言的沉默。“你叫什么名字?”尽管志知道这是梦,是不真实的,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他也没想她能回答。愿笑了笑,背过志走了两步,然后转身“我叫愿,何愿!你呢?”愿的回答让志吃了一惊,他觉得难以置信,又很有意思。迟疑了一会后,他开口了“我叫张志,很高兴遇见你。”“相遇即是缘分,哪怕这是个梦,咱们握个手吧。”说罢,愿伸出手。志笑了笑,也伸出手。两人指尖相触的那一刻,姑娘化为粒子消散了,紧接着,天地一齐旋转起来……
志猛地睁开眼,迅速从床上坐起来。窗外,太阳已经升起,灿烂的阳光落在了林子上。一缕阳光照在了他的脸上,他感到心在砰砰跳,手心暖暖的,他拿起右手,反复看了看,然后拍了拍脑袋,强迫自己把思维从梦中拉回到现实……
愿忽然睁开眼,快速从床上坐起来,她转过头看了眼窗外,太阳升的老高了。她抬起右手,动了动手指,然后一把捂住额头“唉,我怎么睡了这么久!”说罢,她赶紧洗漱完,整理好衣服,带上两个馒头,急匆匆出门了,今天她还要带领大家种树呢!
塞罕坝地处华北平原与内蒙古高原的交汇处,属于温带大陆性气候,日照较充足,雨水较少,当地适合种植樟子松,落叶松,云杉等树木,这些是愿来这里之前了解到的。走到黄土地上,愿教大家如何嫁接树苗,培育树苗,并筛选出优良的树苗个体。她还和同伴们一齐动手,在种树的同时系上绳结做记号,并在笔记本上记录好各种树苗的棵树,种植密度等。她与乡亲们互相帮忙,使种树这件苦活变轻松了一些。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愿站在屋门口。这好像是一个特别的夜晚,风沙收敛了他的粗犷,变得沉静了下来,晚风徐徐,抚摸着愿的脸。夜空中,月亮圆而皎洁,宛如一个银盘,无数星星点缀在夜幕上,有的忽闪忽闪,仿佛在眨眼一般,像月亮的孩子,陪衬在月亮旁。星星也会眨眼呢!
现在,她立在门口,用手挽了挽被微风吹乱的鬓角,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此情此景,他不由得想起那个奇怪的梦,尽管那是梦,但梦中的场景却深深印在了她的脑海,她由衷希望塞罕坝将来能变成遍地林海,鸟语花香的美丽世界。
愿突然想写诗了。
她来到书桌前,坐下,拿出纸和笔,写起了诗歌——《未来》
未来的我和你,
牵着手 ,
漫步在塞罕坝的林海中。
踏在盈满露珠的草地上,
迎着温柔的早风,
沐浴着恬淡的阳光,
欣赏着眼前的美景——
远山是如此青,
近水是如此绿。
我的心情,沉浸、温馨;
你的心情,陶醉、沁心……
而现在,我与你相视一笑,
携手种下一棵落叶(落叶松),
又种下一棵云杉,
不枉这一趟华北的使命。
愿写完诗后,把它塞进一个信封里,放在了书桌的抽屉中。接着她困意袭来,趴在桌上睡着了……
这几天来,志一直心神不定,每当他心情感到放松时,梦中的场景就会一一在脑海里浮现出来——草地变成荒漠,狂风席卷黄沙漫天飞舞,一个恐怖的世界,还有那个梦中的女子,让人感觉很真实。为什么?如果那是梦,为什么让人感觉那么真实?或许那只是一个特别的梦吧,或许是他心情太激动导致的,又或许……这是个夜晚,志侧身躺在床上,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月光明明的照着大地,一棵流星拉长尾巴划过夜空,晚风轻轻跃过窗户,抚摸着他的脸……
“林子呢?草地呢?这些都去哪了?我不是在塞罕坝吗?”志梦中问自己。梦中的他仿佛置身于一片昏暗的的世界,无依无靠,没有方向,他不断望向四周,除了荒地,几棵枯萎的败草,什么也没有。又是漫天飞舞的黄沙,整片天地被沙尘卷入。志很无助,盲目转身,走走停停。由于没有方向,他在风沙中倒退着。突然,志感到有东西触碰了一下他的背。他猛然转过身,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以及一张熟悉的面孔,他很快辨认初二,这是上次梦中的那个女子!几乎同一时间,愿也转过身,她也马上意识到,这是上次梦中相遇的那个男生!看来那个梦对二人的影响都不小。二人立在原地,一时竟说不出话。许久,愿开口了:“你是叫张志是吧,应该没记错”“嗯,没错,我记得你好像叫何愿”志答。愿笑了,志跟着也笑出了声,二人就这样笑着。
“我很好奇,为什么你和我能在梦中相遇两次,同样的梦难道会做两次吗,你是不是梦中的人呢?如果是,为什么你会记得我的名字?或许这真是梦吧。”志问了问,又自言自语道。“这么说,你觉得你不是梦?我可一直把你当成梦呢,那你说说,你来自哪里?”愿说道。“我来自上海,来这里是因为旅行,塞罕坝是个美丽的地方,你呢?”“我是个大学生,为了保护这里的环境才来到这里。”愿说完,为难的笑了笑,这种地方是旅游的人该来的吗?“哦,又是保护环境!”志确信眼前的人就是梦。“我写了首诗,你想不想听听?”愿回转了话题。“好,平时学校功课紧,没闲心了解这些,现在正好听听,你念!”志答。愿把手攥成拳头,放在口边“咳咳”两声,算是清嗓了,然后她转过身,面对漫天飞舞的沙尘,双手别在身后,背对着志,轻轻念道“未来的我和你,牵着手漫步在塞罕坝的林海中……而现在,我与你相视一笑,携手种下一棵落叶,又种下一棵云杉,不枉这一趟华北的使命。”念到这里,愿的眼角已经湿润了。她用手掌摸了摸眼角的泪水。志听完诗,呆住了,梦中的人竟然会念出这样的诗!而且她在哭,梦中的人感情为何会如此丰富?过了一会,志开口了:“好,我认为这首诗写的很好!”“即使这是个梦,但感谢你的出现,咱们能拥抱一下吗?”“当然可以!”志答。
周围开始出现粒子,粒子随风汇聚、飘飞、旋转,而且是越来越多了 多到可以覆盖住整个塞罕坝的黄土地,然后粒子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并且不断降落到地面上堆积起来,构成了花和草,树和林。塞罕坝的林海重现了!志伸出双手,迈出一步,在他即将抱住愿的时候,在他触碰到愿肩头的那一刻,愿却化作粒子消散了,他低下头发现,自己也从下半身到上半身,逐渐变成粒子消散;另一边,在愿要与另一个人相拥的那一刻,他化为粒子消散了,紧接着,天地一齐旋转起来……
“喝!”志飞快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他抬头看了看窗外远山上初升得朝阳,感到眼角潮润润的,用手一揩,是一滴泪水……
愿缓缓睁开眼,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抬头望了望窗外的朝阳,接着把一只手搭在了脖子上。她又闭上了双眼,再睁开时,两滴泪滴在了她身上盖的浅绿色,梨花图案的被子上,她也不知她为什么会流泪。但她马上把那只搭在脖子上的手放下,揩了揩泪,紧接着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长长的吐出来。是的,生活不能停,她不能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她向往美好的爱情,美好的生活,但这是现实,生活不能停。当你一味沉浸在对美好生活的幻想而不去努力,时代的洪流就会把这种思想连同个体像污渍一般一齐冲刷掉,就被时代淘汰了。幻想固然美好,人却活在残酷的现实中。不,现实生活也是美好的,但只有努力奋斗才能让我们得生活更充实。
愿就这样自省了一下自己,然后算了算日子,距离返校还剩半个月,她要抓紧这最后的时间,为创造绿水青山的塞罕坝贡献力量!愿赶忙下床,洗漱完毕在整理一下衣服,推开门,带着激情,迈向了治理塞罕坝的路上。
像往常一样,愿和同伴们以及当地村民在塞罕坝的土地上种树,当愿直起身子看下四周,发现树苗的种植已小有规模,如果将来这些树苗都能成活,那这片土地实现绿化还是很有希望的。愿就这样想着,又埋下头继续干着。这天上午,天气反常的阴暗着,几个小时前还是一片晴朗,眨眼就刮起风来,天上飘着一大片暗黑的乌云,不时还响起一两声闷雷。四周一片昏暗,大家都知道,是要下雨了。大家抓紧干活,为了防止树苗被风吹跑还要在树苗旁插上三根木棍用细绳把木棍上部与树干连在一起,以作固定。知道天空中落下一两滴雨点,大家才放下工作,带上铁铲木桶,开始下山了。看来树苗要被吹掉不少,但人总比树重要嘛!
执拗的愿非要多固定几棵树苗,同伴拉着也不肯走,只能无奈地给她留了把伞,叮嘱她要快点下山,这里下雨可不是闹着玩的!愿只是笑笑,招呼同伴快点走。
村民和同们都下山了,荒山上只留下愿一个人。伴随着一声响雷,大雨瞬时倾盆而下,像万根银针砸向地面,而没有植物根系保护的泥土,被雨水不断冲刷着,混成暗黄色的泥浆水流向山下。愿已经撑起雨伞,她更加卖力,这次简直是手、眼、脚并用,她不想大家种的树就这么毁了。细小的雨伞在风雨中显得十分渺小。她一手撑着雨伞,一手抱着树枝,飞快绑好一个,又绑好另一个,一直到树枝用光,可还有很多没固定好。愿索性放下为她遮挡风雨的雨伞,拆掉上面的伞骨,作为固定树苗的支架……
雨越下越大,而手中已经没有东西能够固定树苗了,只好离开。
雨水在她的脸颊上流淌,愿浑身湿透,沿着山路下山,一旁,泥浆水用比她更快的速度,一边流,一边洗刷着山坡。愿费了好大劲才来到山脚下。有一声惊雷。愿已经筋疲力尽,她两手撑在腰上,喘着气,又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它回头望了望山路,却惊了一下。洪水像脱缰的猛兽,咆哮着奔向何愿,几乎几秒钟,愿就被淹没了。在那短短的几秒内,她从麦芒色的山洪中看到了一片林海,青翠的草地,盛开的鲜花,以及梦中的那个男子……
临近旅期结束,志在塞罕坝的一座山上种树。
种树不在行程范围内,但由于旅客们强烈要求,导游也就安排了。
种树时,大家你说我笑,都很高兴能在旅期快结束时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通过几天的游玩,大家也都互相熟悉了。志也很高兴,他卖力而又细致地种树,尽力把坑挖小一些,这样不会破坏更多草地。
大上午的,周围却渐渐阴沉下来,还刮起了风,人们抬起头,天上飘着几朵乌云。大家纷纷拿好工具,准备下山,这天气多半是要下雨了。尽管同行的人劝志赶紧回去 但志贪心种,还有七八棵树苗没种呢!见志不走,其他人也只好先撤,一位大婶给他留了把伞,叮嘱他赶快下山。一会,志就把剩下的树苗种进了土里,他直起腰看了看,山头稀稀种了几十棵,看着挺顺眼,志满意地笑了。
刚开始下山,雨点就落了下来,志赶忙撑起雨伞,快速往山下赶。
雨越下越大,细长的雨丝砸向地面,与大风相伴,构成了一片风雨世界。志快速来到了山脚下,并飞奔着往村子跑,朝着最近的一间屋子奔去。这里是村北,他之前并没有来过,所以进门口前,他瞄了眼屋子,是用转头和瓦片概成的。他先不管这么多,现一头栽进去。尽管有雨伞,他还是淋了个半湿,可一进到屋子里面,一种温暖的气息就包围了他。他放下手中的雨伞,开始打量屋子里面。看上去是个单人间,没有床,但有张炕,炕上有个红木箱子,炕的旁边有一张桌子,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设施了。他走到红木箱旁,想打开看一下,这个箱子经过岁月的侵蚀,上面的红漆脱的斑斑驳驳,呈现出灰土的颜色,上面的铁拉环锈蚀严重,用手一碰就有许多铁锈掉落。志打开箱子,发现里面有一床被子,依稀能看见上面点缀着朵朵梨花,时间太久,已经无法判断出它最初的颜色了。他轻轻合上了箱子。
外面仍在下雨。志无聊地来回踱步,踱了一会,发现雨没有要停的意思。不能干无聊下去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想打开那张木桌子一探究竟了,他刚刚并没有看过里面有什么。
他轻轻打开了桌子上的抽屉,里面的东西都充满年代感了,什么木青蛙,手帕,擦脸油,一个老旧的信封,里面有一张颜色已经深黄的纸,开头有个标题叫“未来”,接着读了下去。开头两句是“未来的我和你,牵着手,漫步在塞罕坝的林海中……”这句话让他感到有点熟悉,他闭上双眼,回想了一下……当回忆到那个梦中时,思维闪电般复活了!他刚开始还不太相信,于是他快速看完纸上的内容,直至末尾写道“不枉这一趟华北的使命。1972,何愿。”他惊呆了!这首诗与梦中女孩念的诗一模一样!而且她就叫何愿!有没有可能是重名呢?这首诗写于1972年,写于过去?难道她在梦里说的都是真的?如果不死重名,他为什么会两次梦到她?志又在抽屉里找了找,在手帕下面发现了一张旧黑白相片,里面是一位站在荒地上的姑娘,旧军装,羊角辫,与梦中女孩长的一模一样。手里拿着照片,他发呆似的立在原地,眼角莫名其妙的湿润了。不知怎的,他终于完整的回忆起之前妈妈跟他说过的话:“塞罕坝是个很美的地方,绿水青山,风景怡人,但几十年前,也就是你妈妈我年轻的时候,它也曾是黄沙漫天,土地荒芜的地方。”只不过他那时埋头看书,没在意这些话……
志痛苦地退出了这间屋子,把伞放在了屋檐下,他赤手空拳地冒着大雨朝他的住处奔去,乌云密布的天空中,想起来一声咆哮般的惊雷。
雨水洗刷着他的脸,志浑身湿透,奔跑在浸满雨水的草地上,他迫切想知道真相啊!不知怎的,志突然强烈耳鸣了一下,使他停下了脚步。他用手拍了拍脑袋。汗水与泪水交错在视线前,朦胧间,他仿佛看到了一块立在地上的石碑,而且就在前方。不知是哪一根神经指引他跑到了那块石碑旁。他立在碑前,目光呆滞地看着那块石碑,手指也在止不住地抽搐——这是一块坟墓,墓碑上的四个鎏金大字还沾上了雨水溅到上面的枯草渣——何愿之墓。碑文上清楚地写着“英雄子女何愿为保卫塞罕坝的环境于1972年英勇牺牲……”
大雨渐渐变得稀落了,直至停了下来。破碎的乌云中,太阳投射下一片残阳,照在志的身上,也照在了那块坟墓上,照在了那四个鎏金的子上,泥土与枯草间的一笔一画,仿佛仍在散发光芒。
志抬起头看了看,不远处,就是他的住处。“为什么之前没发现,为什么她牺牲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难受地跪下,失声痛哭起来……
他回来了。
又是华灯初上了,一切是那么熟悉。夕阳欲垂,外滩醉人的繁华景象不禁引起一旁游客的赞叹。志单肩背着书包,散步在夕阳照耀下的人行道上。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海鸥的活力的叫声。一瞬间,他的思维不禁活跃起来。他立在了原地,“哈哈哈”他独自笑着。接着他自然而然地穿过人行道旁的绿化树,走到围栏前,把书包放下,附在栏杆上。黄昏下,落日沉入海平面,海水波光粼粼,轮船缓缓靠岸,海鸥飞向远方……不远的商店传来了歌声,志听到了,那是最近流行的一首《错位时空》——“我吹过你吹过的晚风,那我们算不算相拥,可我们最后还是错位时空,终是空,失控……”听着歌,泪水不禁在眼睛里旋转起来。他静静闭上了双眼,晚风把他眼角烫热的泪滴吹落在桥下,滴入了大海里。对于今后何去何从,他心中也许有了答案;或者说在塞罕坝的乡亲们告诉他愿牺牲的真相时,他就已经确定了答案。
他要回到华北,用自身所学,为实现绿水青山的中国贡献力量。这不仅是他的使命,也是她的使命,是千千万万中华儿女共同的使命。
使命,使命……
使命。
可是。
上海的东边,外滩的东边,大海,落日………
很朦胧,很恍惚。
“我到底在哪?”志在心里想。
“喝!”志躺在病床上,突然睁开眼,猛吸了一口气。“你总算醒了,可担心死我了,让你别去那里,结果高原反应了。”志的妈妈说道,眼角含着泪水。“你都昏迷几天了”
志看着病床上的点滴瓶,又看了看妈妈。“外滩的东边,没有落日,只有朝阳啊!”他心里想,“我是做了个梦中梦,好奇怪。”
“这个梦好长。”他想。
“妈妈,我好累。”他说道。说罢,起身拥抱住了妈妈。
“但是,等病好了以后,我还要去,高原反应不算什么的。”我笑着跟妈妈说。“好,等你病好了,你去吧。”妈妈的脸上挤出了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