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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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休日的那两场阵雨猝不及防地把盛夏浇凉了，着实痛快。周六在家里酣睡，睡到九点多才朦朦胧胧地醒来，做了几件家务事，中午又怏怏地钻进小房间睡了两个小时。本以为疰夏的症状已然侵入，却谁曾想傍晚时便下起了倾盆大雨，哗哗地渗进了大暑的炎酷中，顿感清凉了许多。
早在上周 “五美吟”众姐妹们便约好去一处好地方游玩解闷，也知三姐有公事在身注定将遗憾缺席。到了周日，我们四人便突发其想去了位于长兴以东太湖畔的图影湿地公园。
记得几年前的某个暮秋应邀参加作协的年会，一行人游了杭州的西溪湿地，也曾坐游船渡湖，心情却是寡欢的，我呆呆地望着湖面的鸥鹭却没有一丝兴奋的情绪。尽管途中也被文友照顾着，而笑容却是极其客套和僵硬的。然而这回我竟是笑得淋漓尽致，哪怕细雨淋湿了我的发丝和裙角，依然可以笑得很大声。
雨是上了二姐的车之后开始下起的，我们在车内有说有笑地一路往太湖边开去。下车后，大家各自撑起了雨伞缓步行走。我私下想着，四名女子这样撑着伞身着风格不同的衣裙行走在太湖畔的烟雨中应该也是不错的景致吧。这念头刚闪过，二姐便拿出手机在那块写有“图影湿地文化”石碑前将我们拍了下来，而留在镜头外的二姐亦成了我们眼中的亮丽风景。
大姐买了团体票，我们便登上了游船渡向那彼岸的湿地。船上有工作人员解说有关湿地构成和占地规模，而我们则一刻不停地拿着手机或相机拍摄沿途水岸的风景。偌大的湖面被风掀起一层一层的波纹，淅淅沥沥的细雨在湖面上荡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湖是一望无垠，我们的船渐渐驶开去，在银白色的湖面上留下一道银弧，只需瞬间便有可能消失不见。沿途我看见了农家的二层小楼以及久违了的乡村河埠头，三两个女人在岸边淘洗，过着寻常人家的生活，也有几位垂钓者在河埠头下戴斗笠在钓鱼。
也许是因为雨天，我们期待一见的白鹭并没成群地落入视野，唯有偶然瞥见的一只，不及大姐用相机对准便掠过水面惊飞而去。一只小小的野鸭独自在湖中自由地嬉游，可能是因了我一声兴奋的惊叫，足有一船人的目光都被牵动着望向那鸭子。我听见身后的一位母亲在对她孩子说：“看，鸭子！”——想来，城中的孩子是头一回见这乡间的野鸭吧，尽管城市与乡村空间上相距并不遥远。
船驶到了对岸，等到一船的游客陆续下船后便又返回。因船上的工作人员先前吩咐过“上岸后不走回头路”，便知道载我们归去的码头应在前方，我们可以停停走走，尽兴赏玩。上得岸来，我们一眼便见到了梭鱼草开浅滩的一侧被精心地种植着，那一簇簇紫色的花儿让人喜出望外，于是便驻足观赏。我们背向太湖纷纷抓拍彼此的模样，谁知雨竟大了起来，不得已快步躲进一间凉亭……
起初在曲径边的水塘中荷花并不多，三三两两地从荷叶间探出嫩白的花姿，孤零零的独自绽放，或许可以称之为残荷。二姐见状，竟不顾一切地下到岸滩浅坡举着手机拍摄。雨仍是淅淅沥沥地下着，我提着裙角跟着大姐和四姐拐过一处密林，踏下过廊便乍见一大片开得无比茂盛的荷花，因而便惊叫二姐快来看，而二姐却仍迷恋于残荷，久久不来。
雨丝密急起来，大珠小珠滴落荷叶玉盘之中，打着无数颗晶莹的滚儿奏出美妙的音韵来。我将伞交给四姐再放下裙裾掏出手机试图摄下雨荷的姿态来，却怎么拍也不到位，结果只能是胡乱地掠夺。我敌不过这乡间夏雨的狂野，只得又从四姐的袋中取出伞重又撑起。
姐姐们在雨中边赏边拍，我只顾着提着裙摆观赏。心想，让姐姐们拍照片也好，总比我仓促间胡乱掠下的要强，因而便心安理得地往前走。姐姐们赏拍的同时，还不时地嘱咐我一声“雀儿，当心！”而我已到了一处既能赏荷又可避雨的亭台之中。
此处亭台别具一格，是弧圆形的木制建筑。走进去，收了伞在窗口独自静静地看着塘中的雨荷，待到我稍一转身便听见二姐一声：“雀儿，别动！”我知道我已成了镜头抓拍的一景。头戴斗帽的身着民族风的四姐像极了一名温婉的采莲女，此刻她也来到窗口，恰好被二姐一并拍下。当四姐与我共同站在窗口望荷花时，真不知将会有怎样的诗境在她心中酝酿，而我也在等待荷花的妖娆撩动我的思绪……
二姐独坐在半弧形的长椅上，长发如垂柳般飘逸。尽管她的大腿已被蚊虫叮咬起疱，却依然乐不可开。我们走过去在长椅上坐定与她分享无花果，唯有大姐举着相机一个劲地拍摄，不愿错过一丝美景。
我们冒着雨到达一栋木塔似的建筑前，只见它四面通透玲珑独有一架木梯成旋转状，任人攀登。于是四人登高望远，将整块湿地收入眼中……
下了木塔雨终于小了点，我们沿着曲径迂回着走向农耕岛。细雨霏霏之中，我们四名女子如同乡野村姑般自在逍遥，田畈地头有农夫在劳作。冷不丁从农耕馆中走出一条赤膊的汉子，浑身黑黢黢的，无比壮实地走在我们前面又拐过一间茅舍穿行到田塍上。这乡村粗犷的汉子使我想起我的父辈，乃至祖父当年的一些田间耕种的画面，而我也仿佛成了撒欢的小姑娘跟着姐姐们一路奔跑。我们到了田野的深处，惊见一块彩色农田。那田成圆月形，是由紫、红、青三色组成，着实好看。
随后抄曲径走再次迂回终于走上七巧长廊，便到了“荷塘秀色”一景，大池荷花正等着我们。细雨中，我索性地放下伞信步漫走，尽管二姐和四姐在前方与我隔开很长一段距离，我也丝毫不怕掉队，因为有大姐正走走停停，流连摄影。我从大姐相机镜头中探去，远处一大朵荷花如此美丽而真实映入眼帘。阴雨下蜻蜓在半空中嗡嗡地翩飞，对一池的芙蓉唱响了恋曲……
立在长廊上看荷花，从杨柳依依处若隐若现到凭栅处涨满漾塘，朵朵皆是出淤泥而不染，不由地闪出几首咏莲的诗句在心中碎啐念起，而究竟是出自哪一位却怎么也说不上来。后来，我静心细想，总算想到了辛弃疾《卜算子．荷花》：“红粉靓梳妆，翠盖低风雨。占断人间六月凉，期月鸳鸯浦，根底藕丝长，花里莲心苦。只为风流有许愁，更衬佳人步……”——而我们之中谁又称得上是“佳人步”？定睛望去，只见率直随性的二姐已脱去脚上的凉鞋，赤足欢奔再回眸一笑，那模样真是可爱之极。
回航的游船于傍晚如约泊在水岸边，大雨再次伴着雷鸣和闪电倾泄而至。我们钻进舱，选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下，低头掏出手机几乎与大姐同步分别发了个朋友圈，隔几分钟后一刷新，读到了三姐给我们的留言：“雀儿，慢走小心。”、“姐姐，注意安全”深知她虽未同行，心却系着我们……
坐在船上往窗外望去，烟波浩渺如同置身于朦胧的仙境中，令人顿生无限感触，莫名地又想起曾隐居菰城的诗人叶梦得有一首《临江仙》：“不见跳鱼翻曲港，湖边特地经过。箫箫疏乱雨荷。微云吹散，凉月堕平波。白酒一杯还径醉，归来散发婆娑。无人能唱采莲歌……”这诗境虽是夜游醉归，却与此刻的烟雨濛濛的太湖有几分相似之处，不如将眼前的迷离当作夜景也不错——我们也是醉归呢！
2014-7-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