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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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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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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争

下午两点,我戴着口罩从五楼下来,骑上自行车朝单位去。清明刚过,太阳有点初夏的热情,小区的老老少少开始脱下秋冬的厚衣服,三五成群戴着口罩,在广场边的树林下聊着家长里短。快到小区南门口,只见住我楼下的小玲在路边哇哇大哭, 小嘴张得不小,豆大的泪珠顺着红润的面颊往下滚,小玲边哭边朝她妈嚷:“我要吃冰棒,我要吃……冰棒……”旁边,小她一岁的弟弟——小强正歪着头,眯着眼,尽情地伸着肉红色的舌头,甜着一根长长的,红绿相间的冰棒,近似圆柱状的冰棒在小强唇舌间畅游,与小玲的泪珠下落速度差不多。

小玲妈站在一旁看俩伢这架式表情有点复杂。她可能是去商店买东西发现冷柜摆出来了,也可能是商店的女主人把冷柜放得太显眼,路过时看到了。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期间,孩子在家里宅了两个月,她可能心疼,今天气温高一些,有点初夏的感觉,想买冰棒给孩子们一点补偿,但又怕孩子吃冰棒感冒咳嗽,在冷柜旁她心里可能斗争了一会,决定买一根让俩伢一起尝尝。可是冰棒到了小强手上,小强就独占了,小玲想着以前吃冰棒的滋味,看着弟弟酣畅淋漓地吮吸着冰棒,自己却只能咽口水,幼小的心灵哪能承受!

面对眼前难以协调的场面,广场附近熟悉的和不熟悉的邻居,小玲妈妈的表情告诉我,她心里又在斗争了,本来是想让俩伢开心的,现在开心了一个,伤心了一个,如果硬让儿子分一半给女儿肯定可以,但儿子肯定又会闹起来,现在又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人说她偏心儿子,也不能让人说她一根冰棒都买不起。小玲妈妈一边努力地哄小强与姐姐分享,一边已做好再买一根的准备啦!我骑着车走到他们跟前,笑着与他们打个招呼就过去了。就在我过去的那一刻,小玲妈的右手伸到屁股后头,在破了两个洞的牛仔裤口袋里摸钱。她的心理防线彻底破了,被孩子,被树林里的邻居,被我,被她自己,攻破了。

当我从小区南门口扫完安康码,蹬着自行车从门口的商店过时,小玲已一蹦一跳地跑到商店门口了,她没有了哭声,脸上没有泪珠,不时地低头看一下手中捏着的那张纸币,生怕一阵风吹跑了似的。我想,这时候高兴的还有商店里那个女售货员,她似乎感觉到了“蝴蝶效应”正在发挥预期的作用。她的生意被疫情防控耽误了一年中关键的两个月,未来两个月,被压抑的居民消费欲望能否井喷式爆发,能否将防控期间的损失弥补回来,她这些天心里应该在盘算着。

晚上,小区内灯火通明,广场上安静下来,吃过晚饭,听楼下吵了起来,听声音是小玲父母,开始两口子只是说话声音大点儿,后来声音越来越大,就吵了起来,听出来是为下午孩子吃冰棒的事。俩口子吵架声,老奶奶劝架声,孩子的哭声,在夜晚安静的小区里散开了,散到了广场,散到了南门口,散到了门口的商店。半夜,我放下贾平凹的《废都》准备睡觉,楼下又泛起了两口子的争吵声,孩子的哭闹声。我正犹豫着要不要下去劝一劝时,听到一阵“噔噔噔”的下楼声。我心一紧,起身走到窗外,只见医院的救护车正闪着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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