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巴的茶

在从区里去乡镇看望结对帮扶的老大爷一家的路上，我和同事聊起大学专业，因为她的小孩高考结束，准备填志愿了，不说愁却尽是愁。很多高三学生，并不清楚大学专业究竟有啥区别，家长也多半摸不着头脑。毕竟，大学专业可不仅仅是语数外、理化生和政史地这么一点点，家长工作多年，隔行如隔山，哪晓得三百六十行都是什么样子。自然，就算我这样一个大学毕业不很久、碗还未凉透的，也很难说清。只是聊聊天，从个人的经历来分享感悟，最好还是要找到自己的兴趣爱好，选一个让自己持续产生热爱的专业，如果还不知道自己喜欢啥，那就慢慢摸索寻找咯。

很难想象高中偏科、语文英语时常徘徊在及格线略高处的我，竟然对文学有那么大的执著和兴趣，大学毕业后写了十年诗词。虽然有朋友鼓励我去发表，但不是科班出身，总觉得写出来的内容还不够好，就是农作物产量低、果实瘪的感觉。自家的一亩三分地种点菜，自娱自乐，拿来与朋友分享一下，就图几个点赞乐呵乐呵。

报名通知出来时，要不是那一瞬念的勇气，今天我一定还是在通州的办公室里，而不是双脚走在镇巴的土地上。因为对口帮扶政策，我来到陕南的镇巴县工作一年。到单位上班的头几天，同事介绍镇巴的茶，自己对茶的了解并不多，更多的只是听，没大懂，大半年过去了，聊得啥大概也忘得一干二净。

现在很多年轻人爱奶茶，未必单恋茶。至今印象还深的，是小时候跟着爷爷喝茶缸里的茶叶茶，虽然有些苦，但是夏天特解渴，有时搪瓷茶缸里一次能被我喝掉不少。后来上学时专门查资料了解龙井的特点，特地买过一两龙井，看茶叶、品茶汤，原来龙井这么好喝。再后来，茶叶逐渐淡出了我的记忆。直到前几年，办公室新来的老顾经常提醒我，多喝水，茶又真正走进了我的世界。因为工作忙，常常忘了喝水，来一杯老顾煮的黑茶，茶看着一般，但味道醇。茶能从味蕾上提醒自己莫忘了喝水，为了每天摄入足够的水分，我跑了几家茶店，老白茶成了我的口粮茶，也便宜。

这几年还是挺怕绿茶的，因为胃吃不消。镇巴的茶多为绿茶，一开始自然很难提起我的兴致。不过，入乡随俗，有时办公室里也泡些喝。开春后，也到县城里的茶店去过几次，聊茶也聊天。去得最多的一家茶店，是当地的大茶店，店员是个年轻的阿姨，或者更准确说是位大姐姐，毕竟她女儿刚大学毕业。讲着一口四川方言，这里的人很热情，有时去店里探问镇巴家常菜都烧些啥、怎么烧，人家也乐意介绍。

镇巴的茶和安吉白茶、西湖龙井这类茶比较，口味上还是有些不同的，用她的话说，就是你们那儿的茶喝起来“莫味”。我很赞成她这样的描述，我说，这就像镇巴菜要放辣子，我们那儿的菜吃得清淡一样。

来到这里工作，跳出技术交流看其本身，我认为人文是技术交流中更重要的内涵，就像“一带一路”实践中遇到的跨文化沟通。恕我天资愚钝，对当地的文化认知还是处于朦胧似懂的状态。朦胧产生别样的美，在我看镇巴的茶，与其辩苦味、论回甘，不如说这里的茶“辣”。

茶是中华文化的一个符号，在南通听茶店朋友讲茶，文化积淀随着时间、伴着古乐游走在心中，窗外护城河的景色使人沉浸在江南诗画意境之中。一位大学老师曾说，相比江苏的学生，他更喜欢川贵地区的学生，那里的学生性情直爽。一方水土一方人，巴蜀之地的人爱吃辣，连称呼女孩都用“辣妹子”，方言里也带着辣味儿。喝着镇巴的茶，能不忆镇巴？

虽然我觉的狼山集精致和磅礴于一身，但镇巴人好像对这座坐落于南通的佛教名山并不感冒，有时戏谑称其一个小土坡。在南通，相亲时向女方介绍喜欢爬山，当对方眼神聚焦投向我时，我会补充道，爬狼山，之后对方的神情别说有多扫兴了。这里放眼一望，遍地是山。镇巴的绿水青山让我的过敏性鼻炎不治而愈。凭直觉，我相信，这里九山半水半亩田，好山好水出好茶。

平时单位里的同事待我都不错，工作和生活上都比较关照我。住处紧挨着农业农村局，看到几个办公室晚上加班那是家常便饭，有时冒出错愕感，我是在镇巴还是通州？每天到办公室，学习课件资料，渴了补一口茶水，准备带着年轻同事一起参加比赛。面对比较陌生的课题，我一遍一遍反复浏览打磨，不满足于提供现成的作业给同伴，力求能给他讲解清楚、授人以渔。有幸结识西农大的小伙伴们，互相关心鼓劲时感觉自己又年轻了不少，日子紧凑而充实。

家人对我从小管束不多，就是个淘气孩子，以前爷爷更多的是身体力行、耳濡目染，现在老爸更多的是刀子嘴训，身在陕西还是很少和家人联系。虽然之前有过外地求学和工作的经历，但我觉得只有这次远行才是真正意义的远行，因为这里的辣，我下定决心自己动手学烧菜。当家才对柴米油盐有了感觉，每次洗锅，看着锅壁上没法吃的薄薄一层米能泡出一大把，扔掉怪心疼，竟也像老爸一样不舍得浪费。有时累了不想烧菜，才终于体会到老爸偶尔说“今天不烧菜了，我们出去吃吧”背后的含义。老爸平时爱喝茶，回南通时我一定要亲自给他买袋镇巴的茶尝一尝。

王安忆说：“大家的青春都是苦闷的，谁都是，今天和昨天没有什么区别。”人生如茶，都说镇巴的茶，有种回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