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之约》
文/云鑫
公元一九九零年六月某日
雨淅淅沥沥的洒在湖面,形成一个巨大的水花面。一些烟雾和着水花,置于一个好似仙境的梦幻之中。周围的山,在雨声的衬托下,显得很神秘。凉爽的夏风,轻轻一吹,一切往事和波涛一起拍打着我的心岸。
坐在车内,我望着这眼前的景色,感概万千。这个老地方,我们已经相约了二年。每次约会,总是我在这等她,她说今天咱们一定要有个结果。我是名八四届的落榜生,名叫雷鑫。因为爱写文章,被乡里招聘当文书。负责写领导的讲话稿和政府的宣传通信工作。在县,地区,省级报纸发表了好多文学作品,被称为乡里的一支笔。可惜文不能改变我的命运。也许是命中无贵人,至今还是个小文书。谈了二年的恋爱,好像是搞地下工作。女朋友是我的高中同学,名叫贾荣荣。他爸是房地产的大老板,家财万贯。她说不敢跟父母讲,怕父母反对。
讲好下午三点在老地方见面,也不见她车影。
一阵风,带来一阵雨。一辆黑色大众,碾碎无数雨花。车停在我的车旁。我开的车是一辆很旧的国产车吉普,两辆车一对比,天壤之别。何况我是公车私用,借说去采访一名红军老干部,我也的确在做这项工作。从车上,下来长发飘飘的苗条女郎。肩夸背包,手撑雨伞。1米65的身高,瓜子脸,高高的鼻子。白玉般镶在脸子,她的气质,让我瞬间想到的是明星翟颖。我慌忙打开车门,迎上去。她一声苦笑,看着我狼狈的样子
我低声问“怎么现在才来,堵车了么?”我看着她的脸色,有些憔悴。满脸的愁容。其实哪里会堵车,车那么少。“我爸妈都知道了。”她冷冷地说。我回车里拿了雨伞,跟在她的后面。我们一前一后漫步在湖堤上。“你什么时候有十万。”她突然转过身,眼睛死死盯着我的眼睛。
我被她突然一问愣住了,十万,我心里就想,就凭我这一百来块的工资,加上少得可怜的几十块钱稿费,何时能有这么多钱?一个万元户,已经是乡里赫赫有名的大户人家,还十万。真是天方夜谈。“怎么了,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我赶忙赶上去,拉着她的手。“我妈说,你要有十万,才可以结婚。要不然,想都别想”。她静静地看着湖面,仿佛要从波涛里翻看我们过去相约的日子。我抓她的手,下意识地松开了。我扔掉了手中的雨伞,突然抱住她的双肩:“你们家那么有钱,为什么还要钱?我一个穷书生,那有那么多钱。哦,我懂了,你们家是要门当户对吧。”我气愤地一顿猛吼。她一声不吭,我慢慢平静下来,像湖面突然停止了涌浪,一阵悲哀直坠心底。我松开了抱她肩膀的手,默默走开。雨水流满了双脸,现在也分不清哪是雨水还是泪水。她撑着雨伞,走了过来。用雨伞遮过我的天空,仿佛一切悲伤嘎然而止。
其实,我早就有预感,预感之场风雨要来临。我静静转过身,静静看着她的脸。忽然我看到两行清泪流在她那美丽的脸上。像两条河,流向不明前程的风尘之上。我一把把她抱在怀里,她的身体在我的怀里一阵颤抖,她在哭泣:“我们私奔吧”。“私奔,为什么要私奔。不行,我要见你爸妈。”我愤怒到了极点,我不相信这世界没有公理。此时,一切都凝固,时间、景色、湖水还有雨花。其实,仔细一想,这不是道理的问题。天下父母,谁都爱自已的孩子,都希望自已的孩子幸福开心快乐。他们恨不得替子女包办一切,当然也包括爱情与婚姻。雨越下越大,我们同时躲进了车里。我用手巾帮她擦干脸上的泪水,看着这张俊美的脸,我真的不忍心看到有泪痕划过。这是我幻想爱情世界的全部啊。
我用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我的嘴唇在寻找爱情的痛点。我无数次吻过这张脸,可就是无法越过爱情的红线。我决定挺而走险。
雨一直在疯狂拍打车窗,仿佛这个世界此时都无法静止下来,风吹着车门呼呼直响,我们的车在荒郊野外,成了漂泊的船。。。。。
三天之后的早上1O点,我在办公室接到她的电话。电话那头一直不讲话,只听到哭泣的声音。我急得直哚脚:“荣荣,你说话呀”。“我爸今天就要送我到美国留学。”电话那头已是泣不成声。“荣荣,这样吧,你不要急。你在哪里?我来接你。”“无法挽回了,我已在北京国际机场。是我爸骗我来的,真的已经。。。”
我木然地拿着电话,只听到电话那头嘟嘟地响。我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下跌坐在椅子上。
一个月之后,我辞去了乡政府秘书一职。我决定去投靠在云南做隧道工程的叔叔。他是一个做隧道工程老板手下的一个包工头。那天,我背起行李,来到我们经常约会的湖边。我望着这碧水蓝天,喃喃自语:“天涯路长,有缘无缘,此生还有约否”?。。。。
二十八年后六月某日
三辆云南牌奔驰小轿车,直奔A市著名思荣公园。小车在公园的湖边停了下来。
这个公园就是我以荣荣的名字命名的。以二亿元人民币独资修建的风景区。免费为老百姓开放。成为人们休闲修养的好去处。这里的湖就是我和荣荣经常约会的湖。湖在,可荣荣呢?
我慢步走湖边,波浪在一页一页翻着逝去的往事。二十八年前的事,却如咋天,记忆犹新。
那天,我狂吻着她的脸,眼晴、鼻子、耳朵。我妄想解开禁区的锁。可我吻到了她满脸的泪水,我无法控制内心悲伤,无法去伤害心爱的姑娘,在没拿到结婚证前,决不偷吃禁果。想不到后来,这竟是我一生最大的伤痛。
这时,秘书递过手机,打断了我的回忆:“董事长,张市长的电话。”我接过手机,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老同学,听说你回来了。“”是哦,你消息真灵通。”可否来市府一叙,听说你还有投资计划。”“好的,张华同学,我马上过来。”我挂掉电话。一阵莫名的悲哀涌上心头。我再次看着鳞光闪烁的湖面:“荣荣,荣荣,你在哪里?如果你回来了,你还找得到这里吗?”
二十八年了,我神话般创业故事,已传遍神州大地。也许这都是命运安排好的。因为穷,我失去了荣荣,失去了神圣而又可悲的爱情。现在,有钱又如何,我虽富甲天下,我的荣荣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我向天长叹:“今生我们还有约吗?”
“董事长,有人把您拉进了一个叫八四届《悠悠岁月》群,哦是群主谢兵把您拉进去的。”我接过秘书递过的手机。手机屏目全是放鞭炮,欢迎我的图片。我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念想,她会不会在里面呢?我激动万分。虽然我也花了好多精力请人去调查这件事,可美国那么大,去哪里查?大海捞针啊!再查也查不到荣荣的踪迹。
我把手机给了秘书,并授意他去办这件事,同学大聚会。
A市国际假日大酒店,今天上午,我将在这里和33年未见过面的老同学聚会。当然所有费用都是我买单。其实最重要的一件事,是要找到荣荣。张华市长没能来参加,也许他是官场人物,不宜在这样的场合露面。宴会由群主谢兵主持。
当我慢步走进宴会厅时,同学们都站起来,以热烈的掌声迎接我的到来。谢兵伸出手,拉住我的手不放:“欢迎雷鑫老同学。”谢兵放大了嗓门:“同学们,这就是我们的老同学雷鑫雷董事长。这次同学们能聚在一起,全是托雷董事长的福。”同学们以雷鸣般的掌声向我致敬。
我示意同学们坐下:“同学们能来参加同学聚会,我表示感谢。”我说话的同时,用眼晴寻找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二十八年未见,我能认出她,她能认出我吗?
而此时,我只认得我的荣荣,其他人都是陌生的,而且在学校的全部记忆像已经完全删除。
“雷董好,我是席广鸣”
“雷董好,我是胡美华”
“雷鑫,还记得我吗?贾玲玲,你喜欢看我跳舞。”
。。。。。。。。
我一个个和她们握手,并表示歉意。我脑海一片空白,我找不到我的荣荣。我有些心灰意冷。此时,班长谢兵过来招呼:“大家先坐好,马上开席了。”
菜一个一个上,同学们依序坐下。和我座一桌的谢兵一一介绍:朱老师,黄老师,雷老师。我赶忙走过去,紧握老师的手。老师们已白发苍苍,我不禁感慨万千。眼前浮现了三十三年前的讲台,教室和微弱的灯光。
“陈福明,我们的企业家”
“刘佳香,我们的校花”
“卢依萍,我们的法官”
“付美霞,你总说她好漂亮的那个”
“付美霞,我闪过一个个镜头,和她形影不离的,不正是荣荣吗?”这时谢兵接着说:“付美霞,以前和你形影不离的爱唱歌的那个,那个贾荣荣,对是贾荣荣,她没来呀?”
班长谢兵真是好记忆。我不动声色,我和荣荣谈恋爱,没人知道。美霞叹了口气:“荣荣是好命没好福。”美霞举起杯,站起来说:“雷董事长,我敬老同学,祝你身体健康,开心快乐!”
我也连忙站起来:“谢谢,祝你开心美丽。”我装着有些好奇:“那个贾荣荣怎么了,她家当时不是很有钱吗?”“荣荣命苦,她爸送她去北京深造二年,她家破产,爸跳楼。妈也去世了,回来时还带回一个二岁的小孩。”“她没出国留学”,我惊呀得瞪大了眼晴:“她为什么要骗我”我瞪大了眼晴,所有同学都看着我。我自知失态,那么多人看着我。
我不敢再多问,怕她泄了荣荣更多的难堪。急忙止住。等完了宴席,再单独找她。
宴会在其乐融融中散席,我连忙叫住美霞:“等下由我派车送你回家,我有些问题要请教你”。“老同学,客气了,有什么事,尽管问”美霞高兴得合不拢嘴。
我们在一包间里落座,服务员泡好了茶,我示意她们都回避一下。我按奈住内心的激动:“老同学,你能介绍荣荣的情况吗?我想帮帮她。”
唉,美霞叹口气:“这个荣荣也不知咋回事,带回个小孩,也不知小孩爸爸是谁?一生未嫁。一生未嫁,天啊!这句话如晴天霹雳,让我的血液从头阴沉到脚。这怎么可能,还带一个孩子。“美霞,你能告诉我她在哪里?她的电话号码?”我激动得拉住美霞的手。美霞一双眼晴紧盯住我不放,眼中突然放出光彩:“老同学,当年和荣荣谈恋爱的是不是你?你就是那个文书小雷。”
我点点头,自已默认了。而此时美霞更是张开的口,久久没合拢。真是天地之大,无奇不有。
激动的美霞,一五一十都告诉了我。她们两个是无话不说的姐妹,又都是城里人,都考到中专。毕业后都分到A市。荣荣爸爸是带小三到澳门赌博,把全部家当都输个精光,资不抵债,法院把他们财产全部查封。
“不行,我得马上找到荣荣。”我打断了美霞的叙说。我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可是,美霞告诉我,她也不知荣荣在哪?荣荣处理完家里的后事,未和任何人打招呼,带着二岁的儿子,消失在茫茫人海。现在,孩子长大,也该二十八岁了。
整个下午,我垂头丧气。我倒在酒店的床上,晕晕沉沉入睡。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单独一个人远行,前面有一个熟悉的背影,我总想追上她,可怎么也追不上,醒来空无一人。
第二天早上,天竟然毫无征兆下起了小雨,城市被烟雨茫茫笼罩。人们在雨中匆匆的背影,把城市的早晨映衬得迷茫苍劲。
此时,我有一个初萌的想法,我要去看看雨中的思荣公园,雨中的湖,必竟二十八未看到那约会的湖景。
雨在一千多亩的湖面上跳跃舞蹈,如此壮观的湖景,只能让我在回忆里追悔。这里不再是二十八年前的荒凉。尽管在下雨,公园里到处都是打着雨伞的人。这个湖原来叫野岭湖,现在改名为:思荣湖。湖里还配备喷泉,游船。也有很多外地的游客。公园里还有宾馆。所有配套设施,样样齐全。
嘟嘟,突然我的私人手机,接到一个微信。微信是老同学美霞发来的:“雷董事长,对不起!我和荣荣一直有微信联系,当时我不敢告诉你。荣荣说,不能把她的微信告诉任何人。我回去之后,就和她联系了,她哭得很厉害,同意把她的微信名片发给你。”我看到后,惊喜万分。马上回复:谢谢!谢谢!幸亏当时加了美霞的微信。我暗自高兴。
我马上接受了微信名片“一生之约”。我用颤抖的手,向荣荣发去这一生第一个微信:“荣荣,你还好吗?你在哪里?我是雷鑫”我已泪流满面。她很快回复:“我这一生都坚信,我们有一生之约,我的微信名就叫一生之约!鑫,你信吗?只要你留意那个湖边的记号,留意那把红色的雨伞,你相信我一直会在那里等你吗?”
记号、红色的伞。我喃喃自语,我拿着手机狂奔。又是两声嘟嘟:鑫,别急!记号、红色的伞。我突然站在原地不再跑,我闭起眼晴默想:“动工建公园时,我把我们当时停车的地方,原封不动,用围栏围起来,两部车的模形,天上是下不停的雨。我叫那里为《爱之泊》。”
我一招手,秘书马上把车开了过来。我喊了一声:“快,去爱之泊。”
爱之泊,我把它修建得很漂亮很漂亮。这是整个公园的灵魂之所在。也是我一生对曾经刻骨爱情的追思。
车一会就到了,有一对撑着红伞的人,默默站在爱之泊的前面。从背影看,一个女的,一个高个男的。像一对母子。我拼命按住嘭嘭的心跳:“荣荣,荣荣。”这两个人,同时转过身来。天啊,这不正是我日思夜想的荣荣吗!我不知所措。我一把把荣荣抱入怀里,像二十八年前一样。荣荣还是像那时一样,拼命哭。哭得我心都彻底地碎了。
雨越下越大,这与二十八年前是多么相似。因为我们都知道,是我们那时相约的同一天。我们回到公园宾馆。“雷雨鸣”荣荣把那个男孩叫到我跟前“这是你爸。”我惊得倒退了两步,男孩没有什么发应,显然早就知道内情。而我简至是呆若木鸡。“荣荣,我们最后分别,在车里,我们没越红线啊。”荣荣眼泪像断线的珍珠。“鑫,你记一下,我们最后约会的二个月前,你来市里参加谷雨诗会。”我脑瓜嗡的一声,是我的诗获三等奖,那天和荣荣相约,喝醉了酒,是荣荣载我去宾馆。荣荣那天留了下来,我还以为早上她来那么早。我再回头仔细看他,样子和我年青时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多了一副眼睛。那天晚上,我隐隐约约觉得自已坠入湖里,我拼命游拼命游,嘴里喊着荣荣,救我。早上起来,只觉得精疲力尽。
我走到他身边,握住儿子的手:“孩子,你和你妈辛苦了。”
我看到儿子镜片后的泪光:“我妈为了你,一辈子都在等你。”我拉住荣荣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也不知他们母子是怎样过来的。二十八年的风风雨雨,成就了一段爱情佳话。
我再次抱紧荣荣,生怕再次失去她。我一定给你们母子一个交特,一个名份。荣荣也紧紧扑在我的怀里,“只要雨鸣认祖归宗,我什么也不要。如果可以,这边有间空屋,我每天来湖边走一走,就守望着一生之约。”
好一个一生之约。如果人活一辈子,有个一生之约,足已,足已。如果可以,我愿用我全部的财产以及宝贵的生命,换取一生之约。何况,上天已经给予我很多很多。。。。。
2018,6,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