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老蒲扇

云鑫

由于出差在外，很久没去看母亲。自从父亲离开我们去天堂定居，已有八个云散月冷的春秋。母亲独自在老屋，守护父亲的微笑。老屋，时光拧成的一个结。我们五兄妹怎么也打不开的一个结。这种情结，是很多家庭的无奈，也是农村现状的最大体现。今年农历7月初九，是母亲的八十大寿。我们在去年过年时就商量好，怎么给母亲过八十大寿。而母亲却笑笑说：“不要，不要。农村的风俗，八十偷偷过，不能让阎王爷知道。你一打鞭炮一唱戏，惊了阎王的美梦呢”。

忽然，《月亮之上》的歌声，从办公桌上传来，手机显示老娘。想老娘，娘的电话就来了。我赶紧拿起手机“娘”，听娘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年轻：“盘云，你去买台水泵，那水泵坏了，抽不了水。”本来，我很早就要买一台新水泵。老娘就是不肯。不是我小气，娘没有答应的事，我不敢做。免得她老人家生气。原来那台用了很多年，一抽不了水，老娘就打电话叫我去。这次，我身在外地。离家也三四百公里，不能马上回家，我后悔没打电话给母亲，我急忙应道

“好，老娘，我现在就回家。”我先订了一台新水泵，估计我到家，水泵就先到了。

此次出差，事情办得并不顺畅。做生意吗，来日方长。慢慢来，听母亲说，水泵已坏好几天，小妹每天帮老娘提水。小妹就嫁隔壁村，离老屋很近。小弟也从遥远的四川成都打来电话，告诉我母亲现在的情况。也许是弟弟打电话给母亲，母亲才说的。老哥已退休，却还在一家瓷厂上班。根本就没空余时间，侄儿会常去看母亲。老姐也嫁得近，离家也只有3公里远。外甥经常开车带老姐来和母亲唠嗑。而我家离老屋最近，不到半里路。我老婆去得最勤，只是她最近很忙。她是全家最忙的，她也是生意人，很懂得孝敬母亲。而我是一个做了一辈子机械的老师傅。现在在经营一家小机械公司。

儿子开着凯迪拉克，一路欢歌。不到4个小时，就到家。一下小车，我就看到水泵已到家里。我搬到工具车上，一加油门，就到了老屋。到老屋的时候，已是下午三点半。因为和厂家领导约好见面，近12点才动身。母亲和隔壁邻居的一些留守老人坐在老屋的后门乘凉。天异常炎热，老娘正在摇着那把老蒲扇。我喊声“娘。”心里不禁一酸，想到儿时喊娘的情景。记得小时候放学回家，就是找娘。没看到娘，就哇哇地哭。那时，老爸在矿上工作，是国家工人。那个时代，一个国家工人在农村是很让人羡慕的。家里一切都是娘操办。那时的家，热闹非凡。

娘看到我抬着水泵下车，连忙起身：“儿回来了，先歇歇再弄吧”母亲的眼神里透着慈祥关爱。

我放下水泵，和老人们笑脸招呼。老人们都说，还是老二有良心。我在兄弟里，排老二。在姊妹里排老三。

水泵房设在我九六年建的二层半水泥结构的楼房楼梯口下。这栋楼房，紧挨着老屋。是当时村里最早建的时髦的小楼。小车也是我第一个买。当时老爸老妈在村里自豪的很。小弟又是国家事业单位，正处级干部。只是山高路远，不及故乡之风源，也只能望月兴叹。

我推上水泵电源开关，电机细声嗡嗡不转，像一个走不动的老人。机器散发出刺鼻的臭味。

我赶紧关掉水泵电源，熟练拆掉旧水泵。不管它可不可以修，我都丢一边，我买的水泵大一号，进出口也不是一样。这我都有准备。由于是楼梯口下，密不透风。我蹲在地下，满脸都是汗水，眼睛都睁不开。又没带纸巾，我用手背擦眼。突然一阵凉爽的风，扑面而来。我感觉这阵阵风和童年的风一样凉爽。我抬头一看，原来母亲一手柱拐杖，一手扇着老蒲扇。我心头一阵阵收紧，仰望着母亲满脸的故事。当我读到童年的那阵阵凉风，我幸福不己。

想起童年的往事，炎热的夜晚，百虫骚动。属青蛙叫的最欢，它鼓动夏天的精灵们无限欢畅。我们躺在蚊帐里，噪动不安。翻来覆去。母亲一手抚摸我们，一手扇着蒲扇。还轻轻哼着小曲。那时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做梦都想不到，我年已五旬，还能享受到母亲手执老蒲扇，扇起的童年之风。这种享受，只能更增添我的内疚之感。

我轻声喊叫：“娘，不用了扇了。您快去外面乘凉，里面大热。”我站起身，擦擦手，要扶母亲出去。母亲摸着我湿漉漉的背：“看把我儿热的，休息一下吧。”母亲继续摇着手中的老蒲扇。“我马上就好了，娘您先出去。”“那我等你做好吧”母亲固执地扇着老蒲扇。我只能再次蹲下身，继续手中的最后一道工序，倒下引水，送上电源。我用手摸着水泵出口引出的水管，感觉水源在振动。我笑了笑：“娘，水上了。”娘笑着说：“还是我儿能耐。”

深夜了，我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回想下午母亲打扇的情景，心底悲凉。母亲为我们兄妹操碎了心。到老来却孤独一人守着老屋。那种悲催，袭击着我的良心。话说回来，我也不知接过多少次老娘，来我家住，母亲就不肯来。只有到过年时，才来家里住半个月。到了日期，一定回去。谁劝也没用。

最让我动情的，还是母亲那把老蒲扇。我总以为再也无法体验童年时的快乐时光，今天却把故事重温。人生多少无奈，我无法改变。只有珍惜现有的时光，好好孝敬母亲，此乃人生之责，人生之乐，人生之幸也!此时，我朦朦胧胧，是睡非睡，是梦非梦。母亲摇着她把老蒲扇，扇啊扇啊!就在我的床头，一阵阵微风吹拂。

这个夜晚，我竟然睡得很香很香。。。。。。

2018，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