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有两件最喜欢的事,一件是用竹竿粘知了,另一件是到河里捕鱼。
知了就是我们所说的蝉,这是一种颇有个性的昆虫,幼时藏在土里吸食植物根部汁液,有的品种在土里能生存多年,长大了从地里打个洞爬出来,爬到植物、当然大多数是爬到树上脱壳,待翅膀变硬就会飞走了。即使天旱地硬它们也能大部分钻出来,雨后较松软的土却更适合它们出来,所以雨后看到它们的机会比平常多好几倍。夏忙以后是它们出现的高峰。很多人会拣拾才爬出窟的蝉作佳肴,我只能趁着放学的时候找几个解馋,待放了暑假,蝉大都变成了知了,正是我大显身手的时候。
那时家家都会养鸡鸭,用来改善生活。我家里就喂了几只鸭子以及十来只鸡。捉知了喂它们不但能节省饲料,还能显著提高产蛋率,蛋变得更大,品质也变得更好。我准备好了一根三四米的竹竿,加上我的身高以及伸长的胳膊,基本上就够了。再高的树我也不想去粘,头抬着,火辣的太阳晒得脸都脱皮了,拿着竿子往高了举也累,何况知了多的很,我曾在一株大概三年树龄的梧桐树上一次就粘过三四十只,上面至少还有一两百只,你说多不多。
粘胶是自制的,实际上就是面筋。推磨磨麦子烙煎饼用的麦糊,取适量在水里洗,去掉淀粉和麸皮后剩下的就是面筋。晾干水份,放在竹竿头上,太阳一晒就变得很粘,一般就能用了。有时也会用面粉,效果一样的好。拿着竹竿到那种汁液丰富或河边的树下,蹑手蹑脚的靠近,把竹竿悄悄伸上去,慢慢移向知了的翅膀,轻轻粘住。人站着不动,双手交替前移把竹竿往后送,直到够着了,把它取下来,撕断翅膀,用一根带针的线或者直接用细铁丝穿起来。有时两只蝉挨得近,也能一下都粘下来,很有满足感。如果没粘牢,知了叫着跑了,听到警报的其它知了连带附近树上的知了可能一下全叫着飞走了。这时候只好挪地方。我那时有一种拼劲,每天至少粘一百只,而且很励志的是每次待粘胶用完都超额完成,然后趾高气扬的带着战利品回家,遇到小伙伴再显摆一下,心情超级爽。
回到家里,鸡鸭围了过来,把知了一个一个撸下来扔给它们吃。鸭子扁扁的宽嘴效率奇高,抢到后一扬脖子咽下去,知了沿着食管滑进嗉囊,有时还能听到知了不甘心的叫声。鸡只能用嘴撕碎了再吃,这时的鸭子吃得连脖子都装不下了,趴在地上休息。第二天蛋变的比平常大多了,有时也有双黄蛋,比鹅蛋小不了多少,捡得时候都不舍得往篮子里放。
有时连粘好几天,没了兴趣,就会到河流里捉鱼。这条河流很浅,大部分都没不过小腿,也没有深潭,所以去那里玩大人也放心。吃过午饭,乘大人们午休,和两三个伙伴带着自制的简易扒鱼网到小河里去捉鱼。河水又清又甜,我们渴了会捧点水喝,没事的,不闹肚子。大人有时口渴了也会舀点喝,那时的水质真好。小鱼小虾很多,用这种我们叫扒网的渔具,捞个几斤小鱼小虾也算稀松平常。然后再找个略深的地方泡在里面洗澡,晒得热乎乎的河水裹着身体,给人天人合一的感觉,惬意的不想回家。不过多数时候为了不挨骂,趁大人还没醒就赶紧回去,喂完了鸡鸭再装模作样的写一会作业。
捉鱼有时也会受到惊吓。有一次 我看到近岸边的水草底下有东西拱动,我以为是条大鱼,心情很激动。因为平常捉不到大鱼,所从很想炫耀一下。我用力摁住了那家伙的身体,连带着水草往岸上一扔。我的妈呀,一条大蛇,吓得我撒腿就跑,溅起了一溜水花,跑到最近的一个伙伴身边,连惊带吓的把蛇夸大了好几倍。两个人各折了河柳枝去查看,蛇不见了。吓得我们几个好几天都不敢去那里,生怕它还藏在那里没走。
到现在呢,既忘了《庄子》上传说中的伛偻承蜩的技艺,而且也没有多少蝉了。夏忙之后,是蝉出土的高峰,晚上的树林里灯光闪耀,刚从窟里爬出来就被捡走了,因为它们值钱了。不光本村的人基本上会出来找,甚至于有开车过来找的,蝉一年比一年少了。那条儿时玩耍游泳的小河,有一段时间因为污染而变的腥臭,连鱼虾都很难见到。现在则被挖得很深,除了几个钓鱼的,即使是壮年人也不愿在岸边走,怕塌方。里面也有鱼了,水质也在慢慢变好,但却无法象小时候那样亲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