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天色阴暗，暮云叆叇。我站在天台，风很大，呼啸而来，如细针一般，扎入我的每一处毛孔，血从皮肤下渗出。

一滴。

两滴。

三滴。

下雨了。

我呆滞的看着乌云之下的人群，他们或撑起伞，或躬身逃离，我也应该像他们一样躲避或逃离这场雨。

我没有。我缓缓地抬起了头，僵硬的脖子发出“咔吱”的声音。我看着晦暗的天空，它收起平日里温柔的脸，露出贪婪的口，垂涎，滴在了大地，滴在我的身上。

它刺入了我的眼，直直的刺入，不带一丝犹豫，我惶恐地睁大眼睛，可怖的眼中布满了红血丝，瞳孔微微发怔。它刺入我的眼，如石块掷入大海，掀不起涟漪，只沉入海底，与海融为一体。

我与它融为一体，它成了我，不，是我成了它。

我开始流泪，眼泪顺着我的脸滑落至我的身体，继续往下，黏上了我垂下的长发，又顺着一缕缕发丝爬上我的颅顶，往下浸润了我的双手，缠绕我的指尖，沿着骨骼包裹了我的双脚，随着我的灵淹没了整个世界。

它灌入我的双耳，我听不见雨声，只觉得耳中声响混沌，它撕裂我的耳膜，侵入我的大脑，扰乱我的神经，脑海中被轰鸣声和呜咽声占据，头痛的让人发癫，它却越发得意，更加肆意地侵略我的大脑。

它和眼泪融合，从眼眶溢出，流入了我的鼻腔、口腔，我急促地呼吸着，胸口剧烈地起伏，却发现整个咽喉都被它填满，堵塞。我张大嘴想要求救，自己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害怕、恐惧涌上了心头，我想逃离它，但已经迟了，我的四肢被它禁锢，只剩下剧烈的颤抖……

它是恶魔，也是天使。它温柔地安抚着我，洁净了我的身体，将我身上的猩红洗褪，我看着那色彩沿着我的头发——脖颈——胸口——双腿——脚底流走，向天台的边缘爬行，又沿着边缘而下，下去，去它该去的地方，去滋养生灵。

它拥抱了我，轻轻地揉着我的长发，用半干的头发包裹我赤裸的身体，发丝穿过毛孔探入我的体内，体内的雨水顺着发丝被抽出。混沌的双耳变得清晰，被模糊的双眼再次明亮，四肢的禁锢被解除，呼吸变得畅快，大脑恢复平静。

我并不清醒，身体仍是潮湿，头发长出藤蔓，血液布上苔藓，足下生出根系，我低下头，看着自己伸出的双手，指缝中流出雨后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