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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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如果我知道再过两年才能偶遇她一次而这过去的若干年里没有任何交集，肯定会后悔当时分手——的时候没有把话说的更难听。我叫赵宇一，山东禹城人。
据说大禹治水的时候在这里建了一个城，所以叫禹城。还有记载后羿代夏的时候伯靡顺着流经禹城的徒骇河投奔过老亲戚，这么说禹城的历史倒不是完全扯淡。说到历史单县可以说我这里出过吕雉；曲阜说我这里出过孔丘对了孔丘其实姓子；定陶可以说范蠡晚年在这里隐居……所以好汉不提当年勇，禹城确乎只是个经济发展不起来的小县城，里面的年轻人都背井离乡去外地。
年轻的时候赵宇一做过很多荒唐事，抽烟、文身、把写着“我爱苍井优”的存钱罐送给女同学。这些事儿虽然赶不上把喜马拉雅山炸了让印度洋暖流吹进四川结果发现因为青藏高原太高吹不进来荒唐，但也算他独一份的经历。
赵宇一上高中的时候，突发失眠，起初后半夜还能睡着，后来发展到彻夜不眠。所以他辍学了。亲戚都知道我压力大，却不知道压力怎么大，就像男人都知道生孩子疼，却不知道怎么疼。亲戚的苦口婆心在我看来是千篇一律的轻浮口吻，你咋不两点睡五点半起熬上一两年呢。有一个亲戚例外他说我是文昌星被克需要布个文昌局到时候我自然而然会回心转意……也正是从这一年之后，他所有的意气风发都是装的，甚至连笑容都有些表里不一。
我小说里常提到北京，我在北京住过挺长一段时间，给我的感觉是永远的冰冷陌生，仿佛你永远无法认识它。不知道其他老一线是不是也是这个感觉。
认识周絮的时候我在美发店当学徒。托尼老师在网络被称作精神小妹最好的归宿，收入高、有衣品、发型潮，“姐，别找新东方的厨师了，遇到托尼老师就嫁了吧。”那天的微风、气温、喧嚣声、心情，促使他认识了周絮，如果他那天鼻塞，世上会多两个对彼此一无所知的陌生人。
有次他们一起去公园玩，赵宇一用手机拍下一个得白化病的小女孩儿，头发全白。只可惜赵宇一的手机用了三年，摄像头相当于近视五百度的裸眼，什么都看不清楚。赵宇一跟周絮说好可怜。我忘了当时想到了什么，只记得当时吻了周絮。
后来我每次路过那个公园都记得一个得白化病的小女孩儿。
二
我跟貔貅保持着一个月聊一次的频率，她说我跟她聊天的日子比她来大姨妈还准时。也许我高中不失眠，后来的生活会跟貔貅一样，读本科，上班，找工作先看五险一金。当时赵宇一跟周絮分手，他在那个月的中旬跟貔貅发消息聊天，这距离下个月一号还有两个星期。
“外面的落日很好看。”貔貅说。
“这边天黑了，看看照片。”赵宇一说。
于是一张晚霞的照片被发过来，如果赵宇一愿意还能在初春季节管东北的网友要一张雪景图，找江苏的网友要张雾气盖新芽的图，找福建的网友要个绿意正浓的图，拼在一起喊人欣赏。
我心情好了很多，点了一份水果捞吃。吃水果捞的时候，我又想起了周絮。
我在理发店只干了一年，没有当成托尼老师，我想做网红，所以自学剪辑去玩自媒体了，每天开直播守着寥寥无几的人数。一次因为玩PK被封号，解封以后，流量大不如前。
有一天，我特别想念周絮，跟理发店的同事去KTV唱歌，他们要找几个小姐，我有点厌恶，回了住的地方。
我无所事事地看着床下的卫生纸，心中有点恶心掺着恨意的感觉，打开通讯录约小姐上门服务。我被骗了1500人民币，所以我报警了。尽管报警后嫖资也会被充公，我还会被拘留，但我只想让骗子*全家。
放出来那天是2号，手机里有貔貅昨天给我发的消息，关闭手机屏幕，我看着黑色屏幕上的自己，才发现自己变了这么多。
如果当初赵宇一继续上学的话……
三
从那以后我不想跟貔貅聊天，我嫉妒她所拥有的生活，尽管我不知道她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赵宇一很快有了一个新女友，那是个很活泼开朗的女孩儿，年龄跟赵宇一相仿，只是赵宇一一身班味儿显得成熟一点。我俩共同的爱好是看八九十年代的港片，如果我俩生在那个时代，会产生以后港片能够超越好莱坞电影的错觉。
鉴于我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提到的名字都是化名，那我也给她起个名字叫段。
我吃水果捞的时候总是走神，段就光着脚丫跑过来抢我水果捞吃。每当我整碗推到她面前，她反而不吃了。
有一天，我特别想念周絮，一个人去KTV唱歌，回到我跟段住的地方，她在睡觉。我把她戳醒，给她讲了之前我招嫖被骗了1500人民币然后报警的事儿。
她跟我分手了。也许她是不能接受一个招嫖的人，也许她不能接受一个招嫖被骗后报警的人，也许她只是意识到赵宇一说这件事的时候就是想分手。
我根本不想结婚，如果要结婚，结婚的对象也只能是周絮。可惜那个能包容赵宇一一切缺点的女孩已经死在回忆里，他们的灵魂留在了通往婚姻殿堂的荒漠上。
又过了两年——也就是分手后十年，赵宇一已经三十岁，他又见到了段。如果我早知道三十岁以后才能再见一次，当时何必说得那么难听。
……
我叫李龙飞，天津人士。
我有个前女友，性格活泼。
但她有个习惯，每次吃水果捞的时候，她会发呆好久，我问她在想什么，她从不告诉我。我说我要抢一块吃，她说你敢！分手后我点了一份水果捞，吃的时候发起了呆。我终于知道她发呆的时候在想什么。
另外，水果捞真的很好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