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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热降泽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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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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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翁加连载

时下已到初秋,窗外还下着蒙蒙细雨,火炉里的牛粪烧的正旺,可还是挡不住这高原上因下雨带来的短暂的寒冷,白马翁加往火炉里丢了两块牛粪,然后又端坐回来,伸长手臂,用木勺勾掉两块不大不小的酥油往桌上的茶碗一放,木勺在茶碗的边上敲了敲,让还未脱落的酥油都掉进碗里,问道:都没吃饭吧,要不吃糌粑吧?客人里有位中年人回绝道:不了,来的时候已经吃过了。

白马翁加拿出烟来递给客人,客人里没一个抽烟的,于是往自己嘴里叼上一根,可盒里的火柴早已告馨,于是从炉内用火钳夹出一块烧的正旺的牛粪,贪婪的对着牛粪点上,转过头来说道:喝茶,喝茶。

今天白马翁加家里来了不少客人,可今天来的客人并不是客,严格来说是讨债的东家。白马翁加平生面对过各种身份的人,至今还是第一次面对几个讨债的东家围追到自己家里来侃侃而谈。

这里边有位四十上下年纪的中年人,身材略显发福,却又不失健硕,脸极其黑,浓重的八字胡尤其显得这人威武中透着一丝霸气,中年人身上还有着满满牧人独有的味道,夹杂着酥油,酸奶,牛奶和日积月累下牧民特有的气味。牧民抖了抖手指上的鼻烟,东张西望看看这看看那,似乎与他想象中的家庭,有些差距。突然他鼻子凑到拇指上的鼻烟,猛的一吸又缓缓吐出,嘴巴里都似乎冒出了丝丝缕缕的青烟,然后好像要打着哈欠似的说道:想必你也知道今天我们几个到这里的原因,其实真没想到这小子的德行这么坏,我不愿把事情闹大。白马翁加听到这里,脸色突然间变得苍白,内心也不由地慌张起来,但也故作镇定的抽着烟继续听着眼前这位牧民讲的话。

牧民口中念念有词,脖子上的佛珠也因为经常在手中过珠,变得油光发亮,他把剩下一点鼻烟倒在放牛粪的框里,取下佛珠,闭上眼睛似乎很诚恳的把佛珠放在掌心,!双手合十念起什么来了,念完几句,拿起放在桌上的酥油茶喝上一口,然后开始过珠念起六字真言来,他一边过着佛珠,一边念着经,一边又对着白马翁加说话,似乎他有几张嘴,好像什么也不耽误似的。

先给你把数对一对,于是从胸口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放在桌上说道:你看看,牧民捋了捋衣袖,又拿起桌上的茶碗,吹了吹漂浮在茶碗里的酥油,喝上一口。

白马翁加像是犯了个大罪似的把声音压的极其低,用布满老茧的双手拿起桌上的纸说道:这数绝对不会错,这个我还是信你们的,该赔的我绝对赔,怎么都要赔的,家里光景不好啊,话没说完,想开口说话可嗓子又有些干哑,于是轻轻咳了几声。

牧民显得有些不耐烦,看着白马翁加家里的陈设,一根根碗口粗的柱子,更是让牧民有些失望。这时旁边村里的有位老人开口了,手里转着金黄色的经筒口中亦然也是念念有词,花白的胡子,虽然不多,头发也悉数变白,脸与手且都在时不时抖动,似乎是因上了年纪,筋肉不再受大脑控制。老人颤颤巍巍的停下手中的经筒说道:

这孩子以前不是这样的,在村里向来是受大家喜爱的,但是今天犯浑做了错事,罪责也是在所难逃的,老人说话虽然颤颤巍巍,但却比在场任何人都显得自在,老人又继续转起经筒说道:该赔的要由白马翁加赔的,那是逃不掉的,说到这时,突然旁边传来女人哭泣的声音,女人哭的极其低声,也低着个头,显得极其委屈,她颤颤巍巍走到老人面前抽泣着说道?:求求阿克德勒,家里没条件,没条件啊!帮帮我们一家人,求您了,求您了!

白马翁加见状扔掉手中的烟立马起身扶起女人说道:你别打岔,到地里挖点土豆,再到院里挖点萝卜,给大家做个晚饭,女人一听白马翁加这话一边抽泣着一边擦着眼泪连连答应。

牧民连忙摆手说道,不必了,不必了,大家把话说开了,事解决了就走,不必麻烦的。白马翁加坚决的说道:吃了饭再走,要吃的,要吃的。

牧民又喝了一口茶说道:总共一串玛瑙,价值13万,共有26颗,卖掉四颗,算八千,一串金项链重103克,这里有发票,当时按264一克买的,就这些了。说完拿起桌上的鼻烟壶,往拇指甲盖上倒了一撮,狠狠吸上,又顺着口中缓缓吐出烟来。

这白马翁加,今年五十有四,个头略矮,大概一米六三,可娶了个高个子媳妇,所以生出来的两个儿子个头都不矮,其中大儿子八岁就出家当了和尚,小儿子在家中准备接过老父亲的衣钵做一个朴朴实实的庄稼人,一家人的光景虽然过得紧巴巴比不得有殷实家底的别家,可也能衣食无忧,和和睦睦。

事情是这样的,白马翁加经熟人介绍找到一个打土墙的活路,左思右想索性就将活路交给他年满十六周岁的小儿子扎西生龙去干,正好他也可以闲下来将地里的杂草除一除,除草这样的事情在明眼人看来是女人们该干的事情,庄稼人在这点上划分的很清楚,就好像赶着老牛犁地这样的事情向来是男人的活路一样,可是谁又都知道其实白马翁加的老婆,身体一直都不好,索性白马翁加就不让老婆下地,整个农忙期间所有的程序都由自己一人包办完成。

扎西生龙一听父亲给自己安排了一个活路,也是极其兴奋,他向自己的老父亲保证又保证,然后叫上自己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向巴生龙,一起去了离家近百里的地方打土墙。

东家是牧民,需要在草原上打土墙修建两所六十平方的土房子,以备入冬的时候避寒所用,高原上春暖夏凉,四季分明,尤其冬天气温骤降,根本住不了帐篷,所以,牧民春夏秋三个季节住帐篷,冬天啊,就索性每家每户都修建不大不小的土房子,扎西生龙接下来打的土墙,就是为一家牧民入冬避寒用的房子打的土墙,如果可以,牧民兴许还会把木匠的活也交给他们来干。

东家的黄道吉日一定,扎西生龙和向巴随之挖根脚,砌大脚,随着画好的线路拉好墙线,把两块木板搭在一起,置于将要打成的墙体两侧,构成一个适当宽度的“槽”,填土于槽内,两人手持木夯锤依次夯打,这种活路最考验的还是人的双臂的力量,土墙要夯的实,就一定不能偷懒,绝对要使上劲,不仅要使劲,还要具备足够的耐心,两人一起背着竹筐装满泥土也有六七十斤,把泥土均匀的铺在槽内,继而用木夯锤进行捶打,可扎西生龙和向巴虽然年轻力壮,但是却不像老一辈的庄稼人一样,具备像老父亲那样的耐力,往往是打上半个小时,又歇上一个小时,一天下来,只有东面打上了五十厘米高,其它三面依旧在昨日的高度上。虽然进度缓慢,但是扎西生龙自知自己有能力完成六十平方打土墙的活路,并且自己还要向东家争取后续木匠的收尾工作。于是又往自己手上吐了吐唾沫,跟自己的伙伴向巴一起撸起袖子在高原的烈日下汗流浃背的挥起手中的木夯锤来了。

白马翁加是个老庄稼人了,在这片高原土地上他洒满了汗水,伴随着一年又一年的丰收季节,虽然年过半百,可是赶着老牛犁地却比年轻的小伙子还要显得老练,显得充满干劲,整天整天的低头除杂草比一个年轻的姑娘还要仔细。这天天气闷热,烈日当空,白马翁加照常吃过午饭下地干活,家里的老婆虽然身体状况欠佳,但是当他准备下地干活还是会给他准备一些午饭,等他吃饱了喝足了还会让他捎带上一些干粮和一大杯的茶。白马翁加吃过午饭,一边心里估摸着自己远在百里外的儿子这个月怎么也要完成近一半的工作量,一边背着干粮往田地里赶着时,向巴生龙的父亲迈着艰难的步伐一瘸一拐的赶到他的面前脸色阴沉的说道:这两个人不干好事啊,白马翁加一听这话,心里猛地一震,咋了,向巴生龙的父亲腿脚不利索,是小时候小儿麻痹使得他的左腿肌肉萎缩略微弯曲,走起路来也是一瘸一拐,他现在用左手摸着左腿,脸色苍白的说道:这两人不干好事啊!

天色渐渐暗下来,山上的牛羊此时也被忙活了一天的值班人赶了回来,村里的人们也都纷纷点起了自家的炉火,炊烟顺着烟囱缓缓吐出来,好像天上的云朵都是村里的炊烟吹上去的,此时白马翁加嘴里叼着一根烟,听完向巴生龙父亲灯珠今天带给他的新闻,心里五味杂陈,怪自己不该让儿子独自一人去打什么土墙,又恨自己的儿子没有出息。但是,显然,现在想这些是肯定没有用了,一定要把儿子带回来,问个清楚,然后想办法解决问题。可怜白马翁加的老婆一听这话,只敢哭泣,连话都不敢讲。

话分两头,扎西生龙和向巴生龙一直勤勤恳恳,除了下雨和烈日当头时偶尔休息那么一会,可以说是一个月没有完完整整休息过一天,现如今土墙四面都起来的够高了,再有十几天,两人就可以完工并交接给东家,拿着工钱回家了。两人心里也是有着前所未有的兴奋,时不时的躲在阴凉处一边抽着烟,一边聊着自己对未来老婆的期许,然后两人像真有了老婆似的哈哈大笑。

这天下午,天气转阴,天空飘起了猛猛细雨,转而阵雨,扎西生龙和向巴二人跑到东家旧房的屋檐下躲雨,东家的男主人和女主人都不在家里,仅有老婆婆一人在家照看着院里的几只牛犊子,老婆婆看着两个小伙子躲在屋檐下避雨,心中不忍,便有意叫他俩到屋里避雨,随后从窗户挥手示意让他俩进来。并且准备了酥油茶和饼子让他们吃,二人身强体壮的,干了半天活,早已饿得慌了,拍拍身上的雨点,立马就扎在火炉旁用饼就起酥油大口吃起来了。雨过天晴,老婆婆出去寻找放在外面的牛犊子,二人见天色尚早,也准备回工位继续打上一点。

可是,扎西生龙从小就习惯了干点偷鸡摸狗的事,小时候白马翁加带着他去赶集,他总能悄无声息的偷点小玩意回来。那时白马翁加觉得小孩子拿点东西倒显得有点可爱,就夸他有胆量,经父亲这么一夸,扎西生龙更觉得偷东西是件值得让人炫耀的事情,便更无法无天起来,这要一到城里,他就按耐不住自己的小手,东摸西顺的,总得偷点东西回家,不然啊,心里就莫名的觉着亏了。

今天去东家的土房里避雨,扎西生龙就激发了从小养成的职业病,用他明锐的观察力看到这屋里面有好东西,首先是挂在墙上的藏式长刀,刀鞘是纯银,刀鞘上还有玛瑙点缀,另外就是放在床头柜的一个古老的木箱子,他断定那里面有好东西。

向巴一听他这么讲,心里顿时有些慌张,但是向巴和扎西生龙的性格、爱好如出一辙,连说话的方式都是极其相似,这扎西生龙把刚刚看到的跟向巴这么一讲,顿时也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绪来,虽然有些慌张,但是在准备偷别人家的东西时,向巴还会有种莫名的兴奋,于是也毅然决然起来。

两人用石头砸开木箱子上老旧的锁脚,里面的东西有些什么当时根本没仔细看,有什么拿什么,直接装到平时拿干粮用的布袋子里,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回去。

两人虽然年纪不大,可也是有极为大胆的计划。向巴看着眼前这么一大袋的东西,坚定的说道:既然咱哥俩干了,就不要后悔,以后咱俩拿着这些东西闯荡江湖,生死与共,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回来了,虽然二人年纪都不大,可情感却是无比的真挚,这种极其纯洁的兄弟情能够让人在最无助的时候得到莫大的鼓舞和支撑。扎西生龙本来心里有些忌惮,他在想东家会不会在某个地方蹲着他们,或者在半夜睡觉的时候突然跳出来抓住他们,他心里的担忧在向巴看来也是不无道理的,可是向巴坚定的眼神使得扎西生龙也变得毅然决然起来,两人拿出一把随身的小刀,在手掌上喇开一个小口,挤着伤口都往扎西生龙嘴里滴了两滴,用极其真挚的眼神望着扎西生龙说道:喝了互相的血,咱俩以后就是一个人了,我爸爸说过,喝了兄弟的血,踩兄弟的影子都不行!扎西生龙嗯了一声,心里变得无比尊重眼前这个兄弟了,他现在甚至愿意为兄弟献出自己的生命!

显然两人都不怎么会说话,但是此时兄弟二字就已经胜过千言万语了,在大人看来这样的行为显得极为愚蠢和幼稚,可对于十六的少年来讲,这就代表着最真挚的情感,就代表着一切。

二人拿着这些东西,一路狂奔来到离牧区近二十里地的车站,踏上了一条让白马翁加赔掉内裤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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