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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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节后的首日开市，让擎天简直哭笑不得，有种从天上掉到地上的挫败感。
早盘他两眼直勾勾盯着明辉股份结结实实封在了涨停板上。高兴的眉飞色舞，心里头灌了蜜似的。马上找到经理请了半天假就开车去东深水库钓鱼去了。他这人有个习惯，一开心就特想去钓鱼。典型的我行我素性格。三十三岁了还单着。一点不着急。直钓到傍晚才回到独自的家中。他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打开电脑炒股软件，竟然发现明辉股份收盘跌停了！
“怎么可能？天地板了！早知道会这样就该果断抛了它套现！”他心里奥悔不已！拳头不由攥得紧紧得摇了几下。显然很是愤怒。
“股市总是这样莫名其妙，让人不知所措吗？”他索性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一脸苦不堪言。
连日来的高温天气，本已让他火气日盛。这下更觉窝火了。
这时，桌上的手机铃声响了。迟疑了一小会才抓起来接听，是大学同学小钥打来的。小钥表哥卫东在深北路一家证券公司上班。隔三差五，也会给他们透露一些内部消息。明辉股份就是卫东给他们推荐的票。刚才擎天还在想：也不知钥钥她们封板之后有没有及时抛出？钥钥和擎天是同学，又是股友。两人关系一直走得很近。而且两人还都是独身主义。从未想过要结婚。钥钥毕业后进了一家外企做财务工作。她和擎天所在的外贸公司同在盐田口岸附近。
“呵呵，擎天，咋不接我电话啊！卫东昨日给咱们推荐的明辉股份出手了吧。这次可是侥幸赚了一个板的差价啊！吓死我了。”
电话那头传来清脆的女声。嗔怪中毫不掩饰兴奋的情绪。
“哦，是钥钥啊。我还没来得及抛出呢，就被套了！。”擎天明显后悔了，同时略感诧异地回答着。心想难道钥钥有先见之明提前抛了。这也太神操作了吧。
“哦，卫东没提醒你早盘抛掉吗？太可惜了！”钥钥脸上满是狐疑。心想，难道是表哥搞忘了。也就没往下多想。
“卫东邀我晚上去参加一个沙龙。有投行大尕及证券公司老师的特别讲座。你和我一起去听吧？”
短暂思考后：“好吧！没问题”
擎天还是很快做出了决定。他懂钥钥的意思。钥钥表哥一直在追求表妹。可钥钥根本就不想考虑婚姻那些事。她和擎天的心事全扑在股市上。她俩认识这么多年，早已心领神会。擎天明白钥钥又要拿他去做挡箭牌了。
霓虹初上，五光十色。初夏夜中的城市显得更加迷人。活力四射。
擎天和钥钥开着车子轻松飞驰在深城环绕大海的黄金海岸线上。打开天窗，湿润的海风吹拂着二人的脸颊和发丝。透过车窗忽明忽暗的灯光包裹下，年轻的城市和青春的笑脸融为了一起。几小时前擎天的郁闷和愤怒早已被一扫而光。
这就是年轻人的心态：敢做敢为，率性乐观，不拖泥带水。
车子很快停在了一个小广场旁的位置。老远就看到卫东在对他俩使劲招着手。他看起来个头有一米七五左右，三十五、六岁样子。廋削脸盘。金丝眼镜下面，两只闪烁不定的眸子不停左右顾盼。
研讨会早已开始一会儿了。男男女女，都是业界有头有脸的人士一圈圈围坐在沙龙里相互点头招呼着，也有的手里举着高脚杯啜饮着红酒。皆是看向大厅台上。台在大厅正央，灯光璀璨。看到有一秃顶中年人正站在台上面指手画脚，口吐飞沫地分析讲解着大盘指数在未来的趋势。额头上已有明显汗渍。下方不时还会有人举手发问。满堂气氛颇是融洽。
擎天和钥钥很快就随卫东挤到了前面几排位置上。便有沙龙美女小姐忙上前招呼着。每人分别要一杯咖啡很礼貌道过谢坐下。
卫东却也不喝，眼睛只死死盯着表妹笑着看着。满脸的殷勤样。钥钥毫不再乎地举起杯一饮而尽。这才笑盈盈说：“这鬼地方还真有点难找呢。绕了一大圈才寻过来。”
擎天也先喝了一口咖啡才忙对卫东拱了拱手：“感谢东哥的提携，小弟才有机会见识这么多大能精英。” 卫东只是表面敷衍的朝他点点头。很不经意间，眼神中居然闪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诡异笑容。但转眼即失。心道：“嘿嘿，好戏已经开始。不知死活的东西。老子迟早会玩死你的！”
不知何时，大厅里已然响起雷鸣般地掌声。久久不息。秃顶中年人终于讲完了。又上去了一个大尕接着分享今年宏观形势对股市行情的影响…。
卫东给擎天和钥钥推荐的明辉股份，早盘涨停后2分钟不到就马上打电话让钥钥抛掉了！他深知这股主力将在拉升后很快出货。当然，这件事擎天是浑然不知。卫东也根本没打算告诉他实情。就是要让他这次付出代价。谁让他总是喜欢傻不拉几拦在自己和表妹之间，屡次坏他大事。再说，这次被他拉下水的何止擎天一人。他也不过是几千人当中被忽悠来接盘的一个而已。
这件事钥钥也是被蒙在鼓里。她一直是相信表哥的。
第二天早晨九点二十分，深南路某证券交易所里一派繁忙景像。一个个电话有序打进打出。沪深股市即将开盘了，盘面上已开始了集合竞价。九点二十五分钟后，明辉股份再次以跌停开盘。看样子主力已不顾一切要砸盘出逃了！
擎天黑着脸盯着电脑�上绿色的数字直发愣！仿佛他的心跳已和此时分时线上一动不动的白色线成为一体，再也跳不起来。到底什么情况？卫东怎么会推荐这样的股票给我！擎天的交易帐户上已显示亏损-20%。这是他之前万万没有想到过的事情。明明是要大赚一笔的啊！竟未想跌成这般模样。尽管房间里冷气开的十足，擎天还是满头大汗起来。现在究竟是该止跌还是继续加仓？他心里真得毫无头绪。眼看着跌停板上封单越来越大。一会儿功夫盘口就有了好几百万手的封单。
“ 完了完了，这下想抛出都没机会了！排队也不一定能成交。”擎天心里乱得跟一团麻似的，眼前直感发黑。他实在不想盯盘了。因为越看越生气。赶忙忐忑不安地阖上笔记本，起身走出去想打一杯水来喝。刚走出办公室就迎头撞上胖子经理。经理见他脸色不是很好，以为他生病了。忙伸手过来探探他额头：“奇怪，没发烧啊！”
“你才发烧呢！” 擎天想都没想就冲他吼了过去。经理愣住了！混小子，吃错药了？“你敢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经理很快转过神来。平时可没谁敢对他这样讲话。简直不想混了？
擎天也被经理的喝声震醒了过来。忙换了个脸色赔起不是来。“经理，我确实身体有些不适服。刚才不是故意惹您生气。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个病人计较好吗？请原谅我脑子一时胡涂顶撞了您”。说着说着，他竟已带起哭腔来。还有意无意用手去抹了抹二个眼角。经理厌恶地撇了撇嘴，这才黑着脸把声音降了下来。“今天你小子吃了豹子胆了？下次再敢这样豪横！绝不轻饶你！”胖子经理“哼”了一声，气烘烘背着手走上了二楼经理室去了。
一场危机险些引来另一场危机。擎天想想都感到后脖子发凉。自己这是怎么了？冲动真它妈是魔鬼啊。
不行，我还是得找卫东问个明白。为何推荐这样的垃圾股来坑害自己。
午饭后还未来得及出门，擎天手机就再次响了。居然是卫东打来的。未等来电那头发出声音，他就气冲冲地抢先开了口：
“好你个卫东，你推荐的明辉股份是怎么回事，请你给我个解释？”擎天已经迫不及待了。似乎连声音都在发抖。
“擎天，你能否冷静点听我说？”卫东似乎有意顿了顿，慢条斯理的解释道：“是我们内部人员搞错了，这个股只是个超短线股。第二天开盘做个差价就得赶快高抛出来。谁叫你自己太贪心了呢？人家钥钥可是还赚了一笔出来的哦。”
擎天终于明白自己已不知不觉跳进卫东挖好的陷阱里去了。气愤的说不出话来。电话那边传出卫东很关心的声音：“喂，你有在听我说话吗？我劝你还是先加仓试试吧”。擎天气恼地挂上了电话。但卫东的话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听了进去。也许自己已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他决定赌一把，打算真的用加仓来摊平自己的成本。闭上眼睛先默默祷告了一番。手指狠狠地敲向了健盘。
帐户上的持仓已开始转换，变成了赢亏-10%。胆子真肥。直接加了一倍仓位上去了。这是完全豁出去了吗？！他只有一门心思想着快些点解套。
辗转了一夜，擎天都未睡好。和衣蜷缩着身子熬到了第三日天亮。整晚上的他都好像在做梦。一会儿梦见自己破产了。啥也不剩。一个人孤苦零丁。一会儿又梦见自己股票涨停了！他终于高兴的大笑起来。直到整个人从沙发上滚下来。才发现自己在作梦。
他已在挺而走险。成败也就在此一举了。成了就能很快解套。败了就彻底死定了！这次他几乎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压上去了。除了祈求上苍保佑，已然没了退路。
当第三日开盘的结果出来时，擎天整个人都是懵逼了！他赌失了。彻底败了。想不到明辉股份再次跌停了！已是连续三日死死封在跌停板上！这是老天
要亡我吗？想到全仓被套。他心里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迷迷糊糊中，他给钥钥打了个电话。想約她午后出来吃个便饭。钥钥回说有几个客户今天来访实在走不开。于是，他又打给了卫东，卫东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了。
擎天忽然才发现，自己平时只知道炒股和钓鱼。实在没有几个十分要好的朋友了。一起钓鱼的人里面到是有几个忘年交。却大都住在关外，平时也没啥来往。还有就是股票群里认识的人了。这些人同样是远在天边，一时也难解近渴。想想还真找不到一个可以随时陪他出去喝酒倾诉的人。
孤独，无尽的孤独让他的心开始变得冷漠起来。一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无助和绝望在反复吞噬着他的身心。他一个人去了酒吧。而且喝得烂醉如泥。只想让自己的神经彻底麻醉起来。渐渐感觉到自己整个人开始漂起来。就好似茫茫洪流中随波逐流的一根朽木，随时都会被洪流吞没了。
傍晚十九点，钥钥正带着几个客户在一家酒店用餐。电视上正在播放当地新闻。说有一年轻男子醉酒跳河自杀，被接到报警电话赶来处置的民警送到附近一家医院后，已经死亡的消息。于是，画面就切换到死者正被送去医院时的画面。钥钥整个人一下子就变得眼神呆滞起来！虽然镜头只是一闪而过。但她真真切切的就认出了那个跳河自杀的人。
“擎天，自杀的人怎么会是他？”
她突然发疯似的丢下客人冲出了酒店。她做梦也没想到擎天会自杀了。这时她已是泪流满面。全没了平日里大不咧咧的样子。在去医院的路上，她心里一遍遍回想起昔日和擎天在一起经历过的桩桩往事…，开心，甜蜜。难以忘怀！她忽然觉得擎天对自己那么重要！难道自己心里早已喜欢上了他。为什么他就自杀了呢？
钥钥彻底崩溃了。
这时，另外一处豪华路段。
华侨城东部的一个别墅区。四周依山傍水，风景十分秀丽。这里基本上属于中产阶级以上的住宅区。所谓的成功人士区域。
此时的卫东正一脸懒散斜靠在自家庭院中摆放的竹子躺椅上。旁边还卧着一条灰不溜球的宠物狗。小狗长得不是很好看，样子到是悠然自得。不用说，大概也是随了主人的真传。
卫东眼睛半闭半睁，一边摸着自己光滑的脑门，一边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哼！看你小子怎么去翻身？三个跌停板已够你喝一壶了。”一想到擎天被自己玩进了泥潭，踩在脚下，他脸上不由就浮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正在为自己的成功算计而深感自豪时，他的手机滴滴响了二下。看到是钥钥发来的一条短信，马上就来了精神。“卫东，擎天跳河自杀了。这都是拜你所赐吧。你个混蛋伪君子！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卫东看到短信的一瞬间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什么，这小子玩自杀了？还真它妈有种啊！”这个结果他确实压根就没想到。看来事情越来越朝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了。
“钥钥，你等着。你究竟还是属于我的”
想着阴谋接近得逞， 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显得灿烂了。
黄昏，深北路某证券公司门口已聚集了成千上万愤怒的人群。大都是被忽悠买进明辉股份的股民们。他们声嘶力竭，恼羞成怒的呐喊着。情绪已经完全失控了！
周围警笛声交相长鸣，一队队警察正在赶来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