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

我所见过的落日中，数家乡的最多。各种姿态的余晖半挂在天空中，但却少有欣赏。往往是伴随着回家的奔跑偶然瞥一眼便算是见过了。我的童年是活跃而热烈的，这就意味着基本上不会安安静静地坐在一个地方，迎着它慢慢到来再送它慢慢消失。太阳一样，风雨依然这样。所以，在我年少时的记忆中落日很多就是醉在西方尽头的一抹酒红伴着渐渐清冷的微风投入另一个世界。这是很可贵的一件事，最可惜的一件事就是在于我们不会明白当有一天在很久很久不能再触及这个领域以后才能够深刻体会这段时光是多么难得。

自然，凡事都有例外。这个契机是缘于一次晚饭，我家的饭一般做的比较早。那个年代是没有手机的，吃完饭最常见的就是跑出去玩。小孩子是如此，大人亦是如此。我以前的玩伴吃饭比较晚，来的不巧了就去他家楼上等着。由于没有东西玩，在楼上等人是一件十分无聊的事情。很巧的是，他家楼上却是一处很好的观景台。那天，恰好是落日时分。从不经意回头，到挪不开视线也就用了短短十几秒钟吧。明媚的色彩慢慢沁入我的眼帘，光线柔和温暖。那一刻的温婉，是太阳伴着云彩还有我眼中所有的一切融合成的，绝不是哪一方有此殊彩。所以它才那么难忘，那么记忆犹新。我倚靠着矮矮的墙沿，静静地注视这西边。散去光辉的斜阳显得很平易近人，它缓缓地融入云层，就像一滴红墨染到洁白的衬衫上很快就韵散出绚丽的色彩。光晕在云朵上缓缓漫过，远方透着林隙里稀疏的光。一颗颗“星星”就在此地酝酿而出，隔着疏林汩汩流散。

那时，已经入秋一段时间了。清冷的风轻轻淌入冷清的远方，拂过近乎凋零的树叶又转而冲向我的面庞。它却不曾驻足，它也不会为我驻足。在这里，在这岑寂的清秋它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若它也停下，那这个小乡村便会重归沉寂吧。这一刻是属于落日的，风也属于。它窜动万千枯叶，沙沙地哗哗地为即将结束的今日献上一曲序调婉转的交响乐。现在自然也算不上热闹，只不过又多了几分生趣罢了。风推着云走，各种颜色的云就此缓慢飘过。有时，也会漫过太阳。那时候它身上的色彩便浓烈得狠了，像是快要爆开似的把一些散光投在我眼中。光芒与阳光略有不同，就是丁达尔效应一道道的投在眼前投到眼中。它有棱有角，这对年少的我来说实是一种非常精彩的节目。

再多些琐碎我也记不清了，那时还小什么都不懂。如果是现在，我或许能从缓缓偏移的斜光里看到孤寂、风的不厌其烦以及云彩的四处漂泊无可奈何。纵使它们再是热闹也能从中看出一些我的影子来。细细想想，我大抵做不成范仲淹所写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人了。以前还觉得蛮容易的。我虽历事不多，但岁月雕琢的痕迹却无法使我忽视这样的那样的情感。这与当时心里的感情关系并不是很紧密，在我眼中它们常被赋予各种各样的意义。先由最开始的某一特性阐发出某一特点进而想到某种感情某个事情，再稀里糊涂地感伤一遍。自然，我看到的也不全是值得伤感的事，欢喜也有只不过欢喜的感觉来的太浅薄没有悲伤的事来的深刻罢。无论喜恶，他们全都是我的回忆。在这个方面，我并不会为它所累。相反，随着时间那些难以抚平的情绪也会变成一口温润的茶虽然有点苦涩但是喝下去更多的是清心之感。茶味回甘，清香自是久久不散。

美好的事情自然不必多说，我很庆幸我能记得这一切。就像前文说的，它们全是我的回忆，换句话来说就是它们全都是我。而我，少了哪个部分人生都不是完整的。我的人生也因为它们饱满、丰富。在很久很久以后，我甚至还可以把它们写在纸上、诉与人说，跟他们说我当时所想现下又是如何回忆。当时的种种已经不那么重要了，这种心事已经过了收藏的时间与人说说也不会怎样。反而还有可能发现一些有趣的事，又像局外人一般嬉笑一番曾经懵懂的自己。时间就像一位技艺精湛的酿酒师，把你全部的记忆放到一起挑出那些合适的的材料拌上酒曲再慢慢等它发酵。经年日久，酒香如泉水一般涌出，味道直沁心脾。此时，你是否也会有一声恍如隔世的唏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