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立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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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虽然山峦重重，道路弯弯，碧野无边，星空茫茫，但记忆还是很多很多的。那些个老师，一咧嘴一笑，呵呵，似乎现在我还记得，还想得起。
小贤，早期师范生，中专毕业，他家乡的骄傲。一表人才，写得一手好字，作得一手好文，吹拉弹唱样样都会。教语文，喜创新，常用一些稀奇古怪的方式教书。管人，你们自己管，老哥我可不想管栏里的猪，班长，你们自己定。复习，你们加油，谁考砸了，我骂得他三天三夜不知肉味。唱歌，我来教，老师我最擅长的就是这了。想当年，老哥我一开嗓子，十里八乡多少倒追的啊，错了，不说了，说错对象了，对你们少儿不宜，哪天你们被我影响了，那我不忙死累活地满山满野去追赶你们，会出人命滴，都给我悠着点，好好读书，一心向善，否则揍你们个不知东南西北。至于家访嘛，一般情况下不会去的，一是你犯错时，二嘛，你们家鸭子大了的时侯。闲时把你拉到一边，老弟啊，终身大事怎么样了，想当年，我老婆，就是你嫂子在读中专，校花一朵啊，硬是让我追到了。每次去他们学校进大门时，人家都是用杀猪，不，杀人的眼神盯着我的。老哥怕毛啊，老哥出手，马到功成。老弟，有没有看上的，哥哥们七八十个一起杀向她家帮你做媒。想当年付凡老师在车上看中了一个女的，喜欢得不得了，结果怎么着，哥哥们十多个在那晚集体杀向那户人家做媒，先前人家吓了一大跳，等明白怎么回事后，立马答应了。标标致致的年轻教书匠，谁个不爱啊。怎么，牛吧？一脸的笑，然后若有所思地看着远方，时不时吹他那小号啊，簧管啊，弹风琴啊，那个陶醉，那个沉迷，如果看过小说的，你肯定想送他一个风流才子的称号。他自己也常称，哥，才子一个，风流但不下流。多年后，听人说他婚姻不如意，重新组合。他那可爱的儿子我再也没见到过。
老杨，全校的前辈级人物，教数学，本乡本土人。大手一挥，大笔一划，全是几何和数字符号。下课时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小姑娘，你是那个什么村的吧，你爸他们跟我好熟的，我还跟你爸喝过酒呢，你爸挺爱喝酒的吧。小姑娘马上纠正，老师，错了，我不是那个村的，我爸滴酒不沾。老脸一红，哎，瞧我这记性，年纪大了，记不住了。小姑娘嘻嘻一笑，老师，我怎么见你逢人就记错呢？上课是严得出了名，那次他班的数学考了个全年级倒数第一，那个气啊，那个火啊，边画几何图形，边敲黑板，声嘶力竭，大声指着图形说，你们好看看，这个A在这里，B在这里，看到这个B了吗，你们的B在哪，你们的眼在哪里，看到你们的B了吗？学生齐齐往下看，男的笑，女的笑。老杨一愣，笑什么，我都没发完火，你们老看课桌下干嘛，看自己的下面干嘛，愣了好一会才明白，书一甩，桌子一拍。你们这些祖宗啊，我让你们看黑板上几何图形的B，你们看到哪去了，哎呀，气死我了，你们这些祖宗啊。所有学生憋着不敢出声，一大把年纪了，真气得倒在讲台上可不是好玩的。下课听完老杨愤世嫉俗说完，所有老师全部笑翻。老杨爱喝酒，每次去家访定会喝个人仰马翻，同时还要叫一两个老师做陪。那晚老杨喝高了，同行的一个老师喝大了，直接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经过的村民火急火急跑来学校叫我们去救人，跑到山脚下，老杨在那拍着大腿大声哭诉，哎呀，我的亲娘啊，怎么你就喝得不动了呢，明明你喝不了，干嘛还跟我干一大碗啊，现在人也没了，你怎么喝啊，难不成让我跟你一起去下面喝吗。哎呀，怎么就喝成这样了呢。我们强忍着笑，确实十万火急，人命关天，想笑但哪笑得出来啊。一人背着老杨，几个人抬着倒在地上的那位人才去学校，打了几针，人活了，老杨却跑到操坪上下翻筋斗，唱歌，还扭秧歌。弄得一行人大眼瞪小眼，五十多了，快退休了，这身子骨，不会闪了吧。折腾好久，老杨爬到一老师的床上睡着了，第二天什么也不记得。至于倒下的那位大哥，几年后成了另一学区的主任。肚大圆肥，绝对的人才。
老林，全校前辈级人物，教地理。人瘦瘦的，说话很少看人的脸，走跑风风火火的。上课全用顺口溜，惹毛了他，也用顺口溜骂人。他一上课，学生就特认真，都想听听他到底怎么顺口溜的，连地图都溜了起来，骂人也溜得那么快。正因为这样，他教的地理没人比得过。老邦，历史老师，人平时不大爱说话，逢人不敢高抬头看人的眼睛。直到有一天一位老师对我说，不要笑啊不要笑啊，告诉你一个秘密，多年以前，老邦未婚娶之前，几个女学生联手哄他玩，写了个纸条子约他半夜到学校的后山去约会。猜怎么着，老邦一脸得意一脸兴奋，直盼太阳快点下山，月亮快升啊。太阳一下山，老邦打扮齐整上了山，月亮弯弯，鬼影幢幢，人没见到一个，老邦吓得屁滚尿流从山上下来了，躲在床上发了两天烧。我们都不知怎么回事，倒是学生们都知道了，为首的那几个女生吓得不得了，都说玩大了玩大了，这次把历史老师整惨了，谁叫他一上课就喜欢盯漂亮女生呢，不过说回来，他人还是蛮老实的。事后，有老师快速给老邦做媒，老邦也快速结婚生娃，再也不想什么月下的玫瑰了。至于那张纸条，据说老邦一直保存得很好，那个村庄，也许难得有一份爱情吧。老邦挺向往的，即使假的，也当真的，他总想着那是一个大美女给自己的约会，只是因为特别的人或事才放了他的鸽子。
老尹两口子都是学校的老师，平时不多事，教书也挺认真，一个教语文，一个教英语。还生了一个娃，平日也没多少爱好，就喜欢打麻将。那晚，老尹婆娘输惨了，老尹直叫老婆不打，可他老婆死活不肯放手，就是一直占着桌子不放。气得老尹那个火啊，跳起来，一脚踹翻桌子，把所有麻将子全从窗外扔了下去，窗外是条较深的下水沟。那晚，他们家鸡飞狗跳了一晚，第二天，老尹的脸上有红手印，他老婆揍的。老尹老婆的鼻头烂了一点，出了血，用药膏贴着，那是老尹咬的。过了两天吃晚饭时，到处找不到老尹两口子，大家以为坏事了，不会想不开吧，一找到校围墙外面，两口子好齐心，一个拿着桶子在下水沟边，一个拿着淘大粪的瓢在捞麻将子，桶子里，大半桶的沾满了七七八八混和物的麻将子。众人大眼瞪小眼，奇葩啊。一晚，学校开教职工大会，校长大声说，以后大家要一心教书，多想想教学，不能赌博，影响团结，到时又去下水沟捞麻将。老尹两口子低着头一声不吭。我们这些老师啊，憋着，忍着，好辛苦啊。呵呵。
那些年，那些月，好多人好多事从身边走过，记得的，想起的，也许不多了。一个个那样笑着闹着，有形有声的。象看电影一样。我也远离了那个环境，那片乡野。心里所想的，也变了好多好多。但不管在哪，不管在何方，那片笑声，那片村子还是记得的。重重的山，无边的旷野，星月无声，但岁月有痕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