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儿搬来凳子在母亲身边坐下,抓了一把花生开始剥壳。这种活儿小时候没少做,没啥技术含量,舍得费手指头就行。
自从大学毕业到城里政府机关工作后,小四儿就脱离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村生活。但他每隔一段时间都回来看看父母。只要陪父亲说说话抽抽烟,听母亲唠叨唠叨家长里短,就能化解掉他一段时间积攒地烦闷,颇具治愈功能。
但今天,他感觉治愈效果不太好,因为前几天升职未果,心结难开。
母亲一边啪嗒啪嗒地剥着花生,一边不停地唠叨着。“以前咱家地多,白菜、萝卜、豆子、花生,红薯、芋头、土豆,每年你爹都多种点儿,你回来都有东西带。现在没地了,也老了,种不动了,你回来了也没啥可带的。这几袋子花生是我和你爹去人家收过的花生地里捡的,不好,比不得自家种的。”
“妈,恁不用那么辛苦。我不缺这些,城里都买得到。恁照顾好自己就行了,不用担心我。”小四儿轻轻地说。
“那不一样,你买的是你买的,总不如自己种的好。没听新闻里说吗,现在卖东西的啥脏东西都敢往里搁,哪有还敢买的吃食哟!”
“也不都是那样,坏良心的人还是少的”。
“嗯,是这个理。”
啪嗒啪嗒……,小四儿觉得自己的手疼得厉害。心里的愈气更难消解了。
“妈,够了吧?”小四儿试探着问。
“不够不够,再剥一些。你累了就去休息吧。把桌上夹子给我。”母亲坚决地说。
这种夹子是自制用来夹花生的辅助工具,省力还能保护手。
小四儿把夹子递给母亲,看看母亲粗糙皲裂的手,食指拇指上都是厚厚的老茧,剥花生壳时手指有点微微颤抖。
这活儿实际上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轻松。俗话说:“路远无轻重”。扛百斤走五步跟扛十斤走五里路比起来,就感觉十斤比百斤难熬多了。剥花生也是这样,剥十分钟二十分钟感觉还行,可是要是持续几个小时,那感觉真是太难捱了。大拇指根部酸胀无力,连那脆弱的花生壳都捏不动,拇指肚和食指更是生疼。
又看看满脸皱纹、一头白发的母亲,小四儿心疼地说:“妈,这么多够了,要是恁嫌少,我去后面超市再买点。”
“那咋行?买的能顶我和你爹的?”母亲有些生气地训斥道,“你爹去后面地窖拿红薯跟南瓜了,都是咱院里长的,我和你爹吃的少,你多带点儿,下次回来不知道啥时候呢!”
“车后备箱就那么点大,装不了多少东西,回去我还得扛到楼上,就不心疼我?”小四儿连忙发挥调皮本领打圆场。
“这才多点儿东西,年轻力壮的,扛这点儿东西算啥?天天坐在办公室里,再不出点力,你这儿身板到你爹的年纪,还能走路?”圆场效果没起到,又被教训了。
“妈,我不是恁亲生的吧?”小四儿调皮地问。
“嗯!不是。是南边杨槐林里捡来的。”母亲也玩笑地说。
“我就说嘛,要不怎么会这样对我呢?”小四儿接着皮。
母亲用木夹子往小四儿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下。“又皮痒了你!”母亲带着笑说。
“又打我,又打我,小时候把我捆在树上打,我还记着呢!”
“记着就记着!怎么着?还想打过来?”
“倒是想打过来,可是打不过恁呢!”小四儿做个鬼脸说。
“你心里有事儿,那事儿我也不懂,跟你爹唠去吧。我和你爹能给你的东西不多了。唉!老了就是不中用,以后怕是要拖累你了!”母亲有些沉重地说。
“妈,恁可别这么说。我的一切都是恁给的,连命都是。要是还觉得给得少,那咋样才算多?”小四儿鼻子酸酸地哀怨地说。
他有想抱抱母亲的冲动,很强烈的那种。
却听母亲道:“就这些了,不剥了。你去帮你爹吧。我去做饭,吃完饭就该走了,黑天瞎地的开车不安全。”
“唉,这儿就去。”小四儿站起来边外走边说。在心里叹了口气,感觉浑身轻松。
多大的官算大?大得过爹娘吗?多少财富算多?比得过爹娘给的吗?漫漫人生路上,花无数,叶无数,难免时而红花、时而绿叶!只要内心阳光,那么,是红花还是绿叶,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