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海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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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黄海平 姚丽琴
那些道听途说的事情，她辨别不出真假，但无风肯定不会起浪。有时，她甚至希望听到更多的“风言风语”。遗憾的是，每次她的出场，那些风言风语很自然地止住脚步。她不是一个好是非之人，只因那些言语关系到一个女人。时间久了，那些言语似乎随着时间一起消亡。可她心里，仍堆积着关于那个女人的各种言论。
男人极少向她透露关于女人的点滴。但她知道，男人的钱夹里，一直珍藏着女人梳着马尾辫的黑白照片。每当空闲之时，男人会情不自禁地取出钱夹，细细端详着照片中的大眼睛，她则侧坐在男人的身旁。那时的男人，脸上有着说不出的柔情。
当她开始揣摩“Mama”这个称呼时，男人开始为她寻找新的母亲。那种乐此不疲的精神，颇让人感动。可结局并不乐观，只因她这个拖油瓶。于是，男人仍继续行走在愿意接纳她的寻妻路上……这条路上的奔波太过艰难，待她小学毕业时，男人追寻的结局仍写满未知。
一直以来，她挺感激男人。尽管她是他爱情道路上最大的障碍，可在亲情与爱情的艰难抉择面前，男人还是理智地陪伴她成长。无数个悄然失眠的夜里，她发誓今生一定好好善待他。
土地的经营实在是难以维持一家人的生计时，男人便错过农忙时节与邻村的表叔做起了牛生意。因为那时，十五岁正读初二的大女儿每月生活费不是一笔小开支。男人在村民们的谈论中便多了一个绰号：牛客（专门做牛生意的商人）。当然，做这项生意得四处奔波打听。然后磨破嘴皮与卖牛的主人讨价还价，再把买来的牛卖到屠宰场或是卖给耕地急需牛的老百姓家。这中间赚取的差价就成了大女儿生活费和学费的主要来源。可能是男人在这笔生意的路上尝到些许甜头，至少比起种地要轻松。于是，男人渐渐把这笔生意当成一年中的主要收成，家里的农活很自然落在女人身上。
那时的秋天，收割完稻谷后的田地里，会跑来许多鸭子。那些鸭子，并不是村里人放养的，而是远道而来的人，当地人称他们鸭客。趁着收割后稻田里遗漏下的来不及发芽的稻穗，给鸭子们提供一个觅食的最佳场地。所有稻田寻遍后，鸭客们便赶着成群的鸭子前往另外的村子。没有人知道女人是怎么和鸭客打上交道，频繁往来后，鸭客便在某个夜里趁着月色爬上女人的床头。不知道鸭客到底在女人的床上翻滚了多少回。当鸭客赶着鸭群吹着口哨欢快地离开村子时，女人端着鸭蛋在门口半天没回个神。
鸭客走了，没有留下任何音讯，女人却整夜整夜失眠，她在不安地背叛中煎熬着，却又希望这是一个永远无人知晓的谜。女人还是太过低估村里人的智商。事情虽然谈不上大白于天下，但村民们从此似乎看淡了女人。接下来，女人在村民们面前更是寸步难行：女人怀孕了！只是怀孕的事情只有女人自己知道。刚好这时，男人回来了，他开心地向女人讲述着这段时间里各种见闻以及收成，女人哪里有心情去感受男人心中的乐喜？她得小心翼翼盘算着如何隐瞒那段不安的现在想来极其耻辱的岁月。
不知道女人如何告诉男人怀孕的消息。总之，男人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兴奋地接受了这个喜讯。第二年夏天，她便出生了。男人暂时停止生意的奔波，他必须留在家照顾刚坐月子的女人。男人的停留让女人的不安更与日俱增。当各种关于女人和鸭客言说的版本不约而同到达男人的耳朵时，男人有些不安了：事情怎么会这样？他宁愿相信是村民们对女人的妒忌。然而，女人承受不起来自良心的责备。那时，学校刚来信说大女儿莫名消失，或许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女人的思绪早就乱成了一锅粥，她哪里顾及女儿失踪的事。女人在极度痛苦中向男人道出了事情的原尾。那一夜，男人把天看到明。
得知真相后的男人并没有女人想象中的暴跳如雷，他的冷静倒让女人更加束手无策。天微明时，男人带着一大把草烟去了屋后的空地。其实，女人整夜也未眠，当男人的脚步声消失后，女人悄然起床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尔后，毫不犹豫地喝下藏在衣柜背后的敌敌畏。女人被发现时嘴里正吐着白色泡沫，医生赶来时女人已没了呼吸。男人抱着女人的尸体说不出半句话语，那种心里的疼痛，是他今生无论如何也忘却不了的伤痕。其实，男人打算原谅女人，可女人却狭隘地理解了男人。村民们很为女人感到惋惜，如果他们早知女人会以轻生的方式向男人赎罪，他们一定会选择让那些曾经的言语永远烂在肚子里。
男人无法接受女人毫无征兆地离去，可他必须挺直腰杆，精心照顾好年幼的她才是对女人最好的安慰。男人也真的倾尽所有耐心和柔情来陪伴她的成长，不管走到哪里，他都会把她放在肩头，那时的她是最最幸福的孩子。她坐在男人肩头看高过男人头顶的一切景象，时而，她会摸摸男人灰色的头发，砸手的胡须……
如今，她已走进婚姻的殿堂，开始拥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男人孤身一人不再漂泊为她寻找母亲，他携带着装有女人照片的陈旧的钱夹返回到起初的村庄，静静守候着屋后的那片菜园，守候着父母以及女人的坟墓，等待着生命最后的归期。尽管她曾多次把男人接到身边，可男人觉得叶落必须归根。也许他认为，今生对那个女人已有一个明确交代，除了失踪多年的大女儿至今下落不明会让他时常唉声叹气。看着日渐消瘦的男人，她竟无言以对。今生，她欠这个男人太多，最不该欠的，则是他今生的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