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汴州月明
唐代大诗人贺知章有一首脍炙人口的诗:“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说的是乡音难改,故园情深。我相信这是诗人的真实感受。千百年来,乡音,总是一脉相承,让人终生难忘。
我出生在监利南部,洪湖西岸的一个小镇,从小就被一口浓浓的乡音包裹,曲曲折折的家乡的羊肠小街,一土一砖,一草一木无不浸染浓郁的水乡方言。在我的整个儿童、少年时期,我所受的启蒙教育基本上是以方言的形式来完成的,以至于今天我的口语还顽固的残留着一些难改的方言。
30多年前,我背负着一身的乡音来到县城求学,那一口浓郁的水乡土语立刻引起许多城里同学们的嬉笑,有的甚至还模仿我的口音揶揄我这个“土包子”。可想而知,当时是何等的狼狈不堪。后来,我发奋纠正自己的乡音,力争使自己能用城里的话和同学们交流。但三年之后,当我回到家乡时,我一口半拉子的“城关话”又引起家乡的儿时同学朋友的讥笑。那感觉好像是我被城市异化,成了变节分子。
一晃,我蛰伏在这个小城已20多年了,也能装模作样说一口城区散装普通话。这主要得益于工作初期,承蒙组织关心,到省城大专院校进修两年,环境所迫逼讲普通话。虽不大纯正,但基本告别乡音。记得刚到武汉校园,一群来自天南地北的同学在一起,你讲你的乡音,我说我的土语,闹出了许多的笑话。所以,讲普通话,是大势所趋。但是,在老乡聚会时,我们还是乐于说自己的家乡话,感觉亲切,自然,舒服。
我们家族有个侄子出去当兵,一年之后回家探亲,一口蹩脚的普通话,神奇的不得了,言必称“他妈的”。有人就戏称其“口里像含了个烧萝卜”,说得他脸红耳赤。尔后,退伍回来的时候,再也没有听他讲什么普通话了。
我的家乡话,较为独特,其特点是语速过快,语调平和,缺少抑扬顿挫,初与人交流,根本难以听懂。据有关学者考证,我们家乡的方言,处于西南官话和湘鄂方言的过渡地段,保留着唐代的语系。也就是说,这种方言穿越岁月风雨,已经有1000多年的悠久历史。如此说来,我竟然萌生一种自豪感。
几年前,我到北京工商总局参加培训学习。期间,我们荆州工商同事和《中国工商报》社的几位编辑共进午餐。酒过三巡,大家谈兴正浓。起初,我用不大纯正的普通话和他们交谈。后来,一高兴,忘乎所以,家乡话不知不觉的冒了出来,把几位编辑听得云山雾罩,一头雾水。其中,有位四川籍的某编辑对我笑了笑,说您讲的很好,但我们实在听不懂您在说什么,能不能讲普通话?大家相视哈哈大笑。
虽然我的家乡方言难懂,但我爱听。而尤为动听悦耳的,是家乡的花鼓戏,比如《站花墙》、《铡美案》、《李天宝吊孝》、《海峡情》等,这些曲目基本上都是用乡音演唱的,非常的动听。在我的少年时代就已经耳熟能详了,至今还能哼上几句。
2008年6月,监南插秧歌《啰啰咚》经申报非遗,被国务院通过,列于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这个充满浓郁的监南水乡特色的原生态秧田号子,已经登上大雅之堂,这是我们家乡人的骄傲。
在我少小时,曾经天真的想过,为什么不把全国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乡音统统的消灭掉,都讲国语,那岂不更省事。现在想来,那时实在是太幼稚了。国语固然该讲,但更不可鄙视方言。在我看来,方言是可爱的音乐,方言是动人的戏曲,方言是流淌的血液,方言系连了天地的山川草木,方言系连了先祖的血脉人情,方言系连了生我养我的故土。如果没有了乡音,忘记了乡情,谁知道你是哪一片落叶呢?乡音不忘,才是不忘根本。
乡音啊,总是深藏在心底,如一壶老酒,历久弥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