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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州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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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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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殇(短篇小说)


          文/汴州月明

 

01

郑飞翔做梦都没有想到,那个电话会改变他一生的命运。

1991年一个寒冷的冬天,郑飞翔下午上班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听见电话铃声响过不停。

电话是大学同学崔远方打来的。说起崔远方,可是郑飞翔的嫡亲同学,同是82年考入楚北省江汉化工学院。大学期间,二人同住一个寝室,上下铺的兄弟。远方是湘南人,性情耿直,与飞翔意气相投,二人无话不说。

大学毕业后,郑飞翔分配到楚北利沙市科委工作,崔远方分配到湘南株水燃化局工作,参加工作之初,二人经常联系,后远方下海从事房地产开发,彼此联系就少了。

接到老同学电话,郑飞翔感到很亲切,双方先是寒暄了一番。接着,崔远方就关切的询问郑飞翔现在怎么样。郑飞翔苦笑了一声说:“还不是老样子,朝九晚五,不死不活的。你现在肯定发了。”崔远方笑了笑说:“马马虎虎吧。你愿不愿意来我公司,助我一臂之力?

郑飞翔听了这话,晓得崔远方现在混得不错,有点心动。说实话,他早就不想在单位混了,每月就是那几个死工资,前途渺茫,家庭“内战”不息。这不,中午回家,夫妻双方又是一番唇枪舌战,气得郑飞翔午饭都没有吃。

矛盾的起因是女儿幼儿园入托之事,女儿雅雅已经快三岁,该上幼儿园了,到哪个幼儿园好呢?郑飞翔考虑到商业幼儿园,每学期报名费2000多元,比较便宜,离家又近,接送方便;妻子李岚则希望到城郊的“咪咪国际幼儿园”,那里环境好,师资强,档次高,但是报名费高达5000多元,对于一个工薪族家庭来说,是有些难以承受的。李岚又不肯出一分钱,把压力全压到了郑飞翔身上。夫妻二人为此又开始争吵。

自二人结婚以来,家里的所有的开支基本上都是郑飞翔“一碗接”(方言,独自承担),而郑飞翔就那么几个死工资,柴米油盐酱醋茶,人情往来等都需要应付,入不敷出。特别是女儿出生后,开支更大了,郑飞翔感到压力山大。

李岚在市文化馆上班,单位不景气,每月工资更低,有时当月还发不出工资,手里无钱,心里发慌。有时,她看见一件时装想买,一问价好几百,只得望而却步,而郑飞翔又不能满足他的愿望,因而她时常发些无名火,迁怒于他。而郑飞翔也感觉委屈,辛辛苦苦为了这个家,自己不抽烟,不喝酒,不应酬,不打牌,没有不良嗜好,还经常听埋怨话,心里不是个滋味。为此,夫妻拌嘴已成为常态。

思来想去,都是一个钱惹的祸。想当年,二人恋爱时,郑飞翔曾拍着胸脯对利沙市这位大美人说,将来结婚了,我一定不让你受委屈。那时青春年少,说话也是兴之所至,根本没有怀疑自己以后的兑现能力。但世事无常,婚后的风风雨雨,早已将当初的浪漫一点一点消磨殆尽,昔日的承诺被现实无情的嘲弄,导致了李岚对郑飞翔经常的菲薄与鄙视。

郑飞翔想,老是这样过下去也不是一个办法,阳寿都短一截,必须杀出一条血路。在这个世界上,男人手里没有钱,比一条狗都不如,谁还说你是个人啊。

所以,崔远方的热情相邀,正中下怀,但他没有急于答应,毕竟,男人都好面子。只是说,谢谢老同学关心,我考虑考虑吧。

放下电话,郑飞翔心里冉冉升起了生活的希望。自上班以来,单位一直是一潭死水,工资不跌不涨,前途不暗不明,自己像一只青蛙掉进了温水里。他想,我不能就这么过一生,必须趁年轻闯出一条路来,思考再三,决定辞职下海。

当他把这个想法告诉李岚的时候,李岚爽快的答应了,这无疑给了郑飞翔很大的信心和决心。过了几天,他和崔远方联系,告知了自己的决定。

 

02

1992年,下海风潮正以狂飙之势席卷全国,许多机关企事业单位的员工纷纷离开体制,跳入商海,都在梦想发财致富。

1993年农历正月初九,民间俗称“上九日”,是个吉日,郑飞翔收拾行囊,便和李岚告别,南下深圳寻梦。离别时,李岚表情漠然,婚后几年的相处,争吵不断,早已将两人昔日的情感弄得伤痕累累,执手相看,竟无语凝噎。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长途汽车,到达深圳时,已是次日的中午。

深圳,十几年来沧桑巨变,昔日的小渔村,已成为国际大都市。到处大厦林立,车水马龙,人们行色匆匆,这是许多人梦想的天堂,多少人在这里挥洒青春,寻找梦想,多少人终老这里,魂断异乡。

出得车站,郑飞翔找了一公共电话亭,决定先给崔远方打个电话。

 “请问这是崔总远方先生的办公室吗?”郑飞翔很客气的问道。

“是的。”话筒那边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请你找他接电话,我是他的同学。”郑飞翔自报家门。

“崔总已经去世了。”对方声音低沉。

“什么,你说什么?”郑飞翔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崔总一个星期前出车祸去世了。”不等飞翔再问,对方匆匆的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郑飞翔隐约感到胸口堵得慌。怎么会是这样?怎么办?他忽然感到一股巨大的恐惧袭来。

是不是反悔了,用这种方式来搪塞我?不对,以他的为人,不会开这样的玩笑。但郑飞翔还是不死心,摸出电话联络本,给远方的家里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了,是远方的爱人。郑飞翔自报家门后,爱人哭泣着:“年前就听远方讲,说你开春来深圳的,要我准备准备,为你接风洗尘。谁知一个星期前参加一个酒会,晚上回家出事了……呜、呜、呜……”。

郑飞翔安慰她:“节哀顺变,你要保重身体。”

“本来,我是要告诉你的,但处理丧事,我都昏了头,实在对不住。”远方的爱人有些抱歉。

接着,她又问飞翔:“你现在在哪儿,我来接你”。

飞翔说:“算了,你不必客气”。

“那你到哪儿去,人生地不熟的。”远方爱人关切的问。

“谢谢你,我到亲戚家投宿去。”飞翔扯了一个谎。

放下电话,一股巨大的悲戚涌上郑飞翔的心头,好生生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人生无常啊!再想想自己,像梦游一样,千里迢迢来投靠他,却不料命运开了这样一个天大的玩笑,怎么办?

郑飞翔感觉步履沉重,无精打采,心意沉沉,举头问苍天,何处是归宿?他不知道,只是茫然的走着,走到哪儿是哪儿吧。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夜晚的大都市霓虹灯闪烁不停,车如潮水人如流,好一个花花世界,却像梦一样,有人在哭,有人在笑。郑飞翔如一只失群的孤雁,忽觉得人生如一浮萍,随时会被尘世浊浪吞噬。

就这样茫然的走了一个多小时,肚子开始发出“抗议”,于是,在一家四川宵夜摊前停下,买了一碗麻辣面,一阵狼吞虎咽,吃个精光,犹觉没有填饱肚子,又讨了一碗温热水,一咕噜喝下,这才起身,去寻找旅社休息。

找到一家便宜的小旅馆住下。洗漱罢,昏昏沉沉的和衣倒在床上。

 

03

一觉醒来,已是早上8点多钟了。吃过早餐,郑飞翔决定出门找份工作。

他把自己的相关学历资料复印了几份,按照电线杠上的招人启示,递了几家,答复都说等候通知。等个鬼通知哟,分明是借口,郑飞翔心里愤愤不平。想不到自己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大学生,而今形同乞丐,流落在这个异乡的街头,造化弄人啊。

找了几天工作,他到处碰壁,心灰意冷。一日,路过一个郊区建筑工地,看见一些民工在搬砖,搅拌泥沙,便上前打听,招不招人。一个年约50的半老头说,招呀。问待遇呢?那个半老头说,待遇是一天工钱30块,管吃管住。

也是病急乱投医,能解决吃住,郑飞翔就说我报名。那个老头说,我领你去办手续。

到了报名处,交身份证、押金300元,告知明早7点上班。

次日清早,天刚亮,郑飞翔就来到了工地。他的任务是挑砖。刚开始,还勉强可以,时间一久,就吃不消了。但他坚持挺住了一天,晚上休息,胳膊疼的不得了,浑身像散架了似的,倒头便睡。

干了一个星期,郑飞翔明显感到体力不支,加之营养不良,时常头晕、发软,便找老板说情,希望退回身份证和押金,并将一个星期的工钱算给他。

无论郑飞翔怎样好说歹说,那个老板就是不肯退押金,甭说工资,气得飞翔恨不得一拳打死那个老东西。

离开工地,郑飞翔悲愤交集,想到来深圳这些天饱受白眼,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想死的心思都有。

第二天,他到市郊东奔西走,终于找到一家便宜的出租屋,先暂时租了一个月的房子。晚上,思考再三,他决定给父亲写一封信,实话实说了自己的处境。同时,也给妻子也写了一封信,但他知道,千万不能讲实话,否则,非离婚不可。

郑飞翔知道自己很爱妻子。当年,妻子与他约会时,身穿一件米黄色的风衣,长发披肩,背挎一个时尚包包,风姿绰约,笑语盈盈,对他深情款款的情景一直烙印在心海里。想当初那么多人追求她,如果不是深爱他,绝不会义无反顾的嫁给自己。这些年来,婚后的生活不和谐,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的能力问题,没有让她过上称心如意的生活。如果告诉她真相,这很残酷,她会绝望的。所以,思来想去,郑飞翔只能三十的过大年----专捡好听的话说,给她写了一封让她高兴,放心的信。

 

04

父亲接到儿子的来信,无比震惊,又气又痛。气的是这么大的事居然瞒着他,如今弄成这个样子,痛的是造孽活受罪,止不住老泪纵横。当即修书一封,要他速速回家。

怎么回得了南朝啊,郑飞翔是个死要面子的人,当初豪情满怀,死心塌地的辞职,如今灰溜溜的回去怎么见人?如何向社会交代?他决定再找找份事干,又找了一份送水的活干,依然是体力活,背水上楼下楼,累的个要死,搞了一个月,腰都快断了,只得作罢。

时间过得飞快,不觉来到深圳已一个多月了,身上盘缠早已耗尽,又没有找到像样的稳定工作,像个流浪汉,每天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有时,只能打打零工,吃方便面,勉强度日。

不久,郑飞翔再次收到父亲的来信,要他回老家,就到堰口街随便做点小生意,小命要紧。收到信后,郑飞翔犹豫不决,是回还是不回?回去怎么交代?不回去如何生存?思来想去,这样的奔波毫无意义,决定还是回家。

回到老屋,父母见到儿子又黑又瘦,心疼不已。当即给了儿子800元铺底金,要他做点鱼生意。郑飞翔起初不愿意,怕丢不起这个人,但一想,人到屋檐下,谁敢不低头?再说,自己已是有家室的人,怎么忍心啃老父老母呢?就答应了。

自此,每天凌晨2点多钟,郑飞翔就起床了,风雨无阻,踏着三轮车,早早来到河边码头,批发鲜鱼,然后拉到街上销售。刚开始,郑飞翔非常难为情,不敢面对熟人,畏手畏脚。遇到熟人问,飞翔就自圆其说,工资低,买断了,做生意强些。

 

05

光阴倏忽,不觉到了旧历年底。腊月23日过小年,这天,郑飞翔想到年底了该回城关的家了。于是,把这几个月做生意积攒的近一万元钱带在身上,又东挪西借了一万元,共计两万元用一个朔料袋包好,背起行李袋,傍晚乘车到城关。

暮色苍茫时分,到了家门,李岚大吃一惊:

“你怎么回家招呼都不打一声?”接着开始数落,“出去快一年了,就写了一封信,后来我给你回信也不回,不知在怎么搞,急死人。”

郑飞翔说:“工作忙的要死,哪有时间回信。”

“我就不信,回信的时间都没有。”李岚认为在找借口。

郑飞翔没有搭理,从包里拿出2万元钱递给李岚,李岚收下后,乜着眼睛问:“就这么点钱?”

看她那个样子,郑飞翔没好气的说:“我是一个打工仔,又不是老板,这还是我损吃俭用积攒下来的。”随即话锋一转,要李岚弄点吃的。

李岚说,没指望你今天回来。你走后,我和雅雅在老妈子那儿搭伙,今天还在那儿玩。要不,你到楼下的夜市摊去吃碗面吧。

郑飞翔心都凉了半截,许久不回家,想不到是这样一个不冷不热的态度,他满身疲惫,不想跟李岚再废话,免得说漏嘴。

吃罢面上楼,郑飞翔美美的洗了一个澡,坐在沙发上,问李岚的近况。

李岚说:“你走后不久,我办理了停薪留职手续,做点小生意。将积攒的2万多块钱取出,又在爸妈那儿借了2万元钱,在交通大道租了一间门面,经营女装。现在生意不好做,赚一分钱都不容易,用起来像流水。”

郑飞翔鼓气道:“好好经营,总会有发财的那一天。”

…………

第二天,郑飞翔买了一对“白云边”酒,一条“芙蓉王”香烟,去看望岳父母,顺便把女儿接回家。一年不见,女儿又长高了,越发漂亮了,非常的活泼,见到郑飞翔,爸爸、爸爸叫个不停。飞翔就到儿童商店给女儿买了一些零食、玩具,还买了两套新衣服,女儿高兴极了。

中午,飞翔一家人在小餐馆吃了一顿饭。饭后,李岚到店子里上班,飞翔则带女儿回家,准备晚餐。

晚饭后,郑飞翔对李岚说,正月初三,我就要去上班了。李岚问,怎么这么早?飞翔扯谎说,初五公司要开筹备会,我负责内务,得准备准备。李岚无语。

大年初三,郑飞翔收拾好行李,买了去岳州市的汽车票,到了江边的轮渡处,便下车,搭乘堰口乡的汽车返回老屋。

 

06

日子在一天天流逝,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农历二月的一天,李岚的闺蜜好友、同事刘菲路过李岚店子,对李岚说:“不久前,我们去堰口乡搞文化下乡活动,在街道菜市场看见一个人,像是郑飞翔。”

“你说什么?”李岚吃惊的问。

“是的,蛮像郑飞翔,我正准备仔细瞧瞧,不料他的头一偏,没看清。当时因为是路过,还有别的事,就没有近看。”

“你开么玩笑,飞翔不是辞职去深圳了吗?怎么会在堰口街菜市场呢?你看花了眼吧?再说,世上像样的人多着呢。”

“就是,我也不相信,怎么会在堰口街菜市场呢?也许是我看走了眼”。刘菲说完走了。

这下倒是李岚心里犯嘀咕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李岚闷闷不乐的过了一些时日,决定给郑飞翔写一封信。

等了约莫半个月,不见回信。李岚心里开始发慌了。于是,她决定乔装打扮去堰口乡一趟。

一日清早,李岚换了一件黑色带帽风衣,带着墨镜,径直奔向堰口乡。到了堰口街农贸市场,菜场熙熙攘攘的,她慢慢的东张西望,当她走到鲜鱼摊位时,她一下子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正是郑飞翔!只见他穿着一件破旧的衣服,戴着草帽,胡子拉碴,像个沧桑的老渔民,正在过称,双手沾满鱼血。李岚感到血往上涌,浑身发抖,大吼一声:“郑飞翔!”

这一喊,如一块石头扔进了水里,惊起一阵巨大的浪花,买菜的,卖菜的都围了过来,瞪着惊奇的目光。

穿帮了!郑飞翔心里一惊,还没有来得及回话,只听李岚在怒吼:“你这个骗子,骗我说在深圳,却躲在这个鬼旮旯里“显众”(方言,丢人现眼),你这是几个意思?你今天必须跟我说清楚,不说清楚,离婚。”

郑飞翔低声的说:“你不要吼好不好,有么事说不清楚的呢?我们到别处说,不要在这儿丢人现眼。”

“是我丢人现眼,还是你丢人现眼?”李岚怒气冲冲。

郑飞翔没有搭理,而是把尚未卖完的鱼交给隔壁摊位的老大爷,拜托处理一下,然后和李岚一同来到下街父母家。

到了家里,李岚气冲如牛,公公给她倒了一杯水,要她坐下,不要生气,有么子话说得清楚的。

李岚很不礼貌:“你们养的好儿子,白白野野(方言,撒谎),骗我说在深圳打工,却躲在这个鬼旮旯里买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一家人都在骗我,今天必须跟我说清楚……”

郑飞翔父亲就把飞翔南下会友,遭遇变故,到处流浪,打工度日的事一一道来。未了,又说,飞翔之所以不跟你讲,是自尊心在作怪,也是不想让你担心受吓,请你原谅。

“你们这样说,叫我如何相信?我不信,这日子没法过了,离婚!”

“何必呢?岚儿,你们的伢儿都这么大了,离婚了,伢儿造孽,你们想过没有?”婆婆苦口婆心的劝说。

“我不管,我要离婚。”李岚眼泪婆娑,夺门而出。

“离就离,老子不稀罕。”郑飞翔大吼一声。

第二天,郑飞翔的父亲决定去城关会会亲家,劝劝李岚不要意气用事。他带上一只纯土鸡,100个土鸡蛋,一条大青鱼,早早来到亲家屋里。亲家母是个厉害角色,待说明来意后,冷冷的说道:“开什么玩笑,通地方没有见过这样子的人?我过去看好他,是看这个伢子有水平,有抱负,有闯劲,想不到是个扯白鬼,如今混的像个鬼样,不离婚,叫我女儿怎么过?”说罢,不由分说,把带来的礼物丢出门外,等于下了逐客令。

郑飞翔父亲感到奇耻大辱,恨不得钻到地下,一肚子气回到堰口乡。

晚上,一家人开了家庭会。父亲对儿子说,离不离,想清楚。不要优柔寡断。

郑飞翔沉思了半响,吐出一个字:离。

 

07

离婚后,科委分给郑飞翔的一套房子给了李岚,孩子判给飞翔,只是女儿还小,飞翔不便带。两人约定,先由李岚带在身边,每月付给女儿500元生活费。

一晃离婚两年了,两年来,李岚常常在夜深人静时以泪洗面,遥想当年,多少人追求她,那么多条件不错的就是看不中,怎么阴差阳错看上了他郑飞翔了呢?而今,徐娘半老,家庭破碎,生意又难做,感觉活着真没意思。期间,有人上门说媒,去相了几次亲,不是人有钱长得丑,就是长得帅没有钱,鱼和熊掌总是不能兼得。长久的忧郁,令她憔悴了不少。

后来,经人介绍,认识了燕京某公司老总,李岚和那个老总断断续续过了几年的“露水夫妻”后,因对方常出没秦楼楚馆,爱好掂花惹草,口角不断,后扔给了李岚几万元损失费,就散伙了。

 

再说郑飞翔,离婚后,依旧经营小鱼摊,只是人消瘦了许多。开始酗酒,借酒消愁,成为茶馆的常客,每次打牌,总是输多赢少,不修边幅,胡子拉碴,放浪形骸。

1995年后,通过父亲战友的关系,郑飞翔被聘请到湘南某专科学校利沙市分校任教,环境变了,工作相对稳定,郑飞翔的精神也稍好了些。有人给他介绍女朋友,他都一一谢绝。这些年来,在他心里,李岚的影子始终走不出,时常梦见从前在一起的生活。梦醒时分,常常泪流满面。

郑飞翔的遭遇引起了大学同学们的关注,由远方爱人发起倡议,同学们四处打听,终于与郑飞翔联系上了。他们向飞翔抛出了橄榄枝,有钟表制造业老总同学邀请他来深圳发展,他谢绝了,那是改变他一生命运的伤心之旅。倒是远方的爱人提供的一条信息引起了他的注意,就是建议他从事家电经营,由深圳一些同学出面,联系某电器厂家,按出厂价供货,也就是一级批发价格给他,这里面有很大的利润空间,每次只要将货款及时打到公司账上,即可立即发货,产品质量绝对保证,售后服务一流。

同学们的鼎力支持,让郑飞翔感激不已。他觉得这种生意比较靠谱,便辞去了技校教学工作,找亲朋好友借资10万,又找关系在银行贷款10万元,筹齐20万现金,在利沙市城区繁华地段租了两间门面,又到市工商局登记注册“利沙市飞翔电器经营店”,办理了营业执照,一切准备就绪,于95年中秋节正式开业。开业那天,堰口乡的一些乡民、亲戚、朋友、初高中一些同学闻讯都赶来送恭贺,令他感动万分。

店子开张后,由于经营的电器都是品牌,价格又比同行优惠,质量过硬,售后有保障,服务到位,深受消费者青睐,每天的营业额相当可观,成为同行中的佼佼者,一年下来盘存,扣除房租、水电、生活开支等净赚10万多元,先还清了银行贷款,后又一一偿还了亲朋的借款。这给了他很大的信心,将门面扩展到四间,扩大经营规模,招收了员工。由于信誉好,银行给他放贷20万元,他再又融资10万元,生意越做越大,到2000上半年,近五年时间里,郑飞翔存款已经突破50万元。

致富不忘回馈社会,郑飞翔积极参与各种社会公益活动,主动捐款捐物,累计人民币10万余元,被推选为利沙市个体私营企业协会常务理事。一时间,电视、报纸各种媒体竞相采访,成为了家喻户晓的知名人士。

 

08

闻知前夫发迹了,李岚心生懊悔,想着复婚,提了几次,飞翔不理。李岚寂寞无比,就在网上申请注册了一个QQ号,取名“梦回大唐”,把自己的年轻时的靓照放了上去。不久,一个叫“一网情深”的帅哥加了他。对方自我介绍,是岳州市人,自称是富二代。二人情意绵绵,相见恨晚。

一天,“一网情深”突然来到了利沙市,欲与李岚会面,李岚欣然赴约。见面后,二人如久别的朋友,格外激动。吃过晚饭,“一网情深”邀请李岚到宾馆去,要给他一个惊喜。二人来到一家“梦里水乡”的宾馆。进得门来,“一网情深”打开提包,拿出一对玉镯,递给李岚。李岚假装推辞,但最终还是“笑纳”了。这时,“一网情深”突然从背后抱住了李岚的腰,李岚假装挣脱,顺势倒在了床上……

 

“一网情深”其实不是什么富二代,而是岳州市的一个游手好闲的混混,经常吸毒,流氓斗殴,有过“二进宫”历史。因为开销大,又没有正当来路,便以男色到处捕获离婚妇女,江湖人称“少妇杀手”。这次瞄上了李岚,是因为得知李岚前夫现在发迹了,想利用李岚搞几个钱用用,而这一切李岚浑然不知。后李岚得知真相后,欲与他分手,“一网情深”凶相毕露说:“你要分手,老子就先弄死你”。他已把李岚牢牢的控制在手。

一日,“一网情深”对李岚说:“你再去以复婚的名义找他搞几个钱。”李岚说:“他不肯复婚。”“一网情深”说:“你去找他扯皮,动动脑筋”“假如不咬钩呢?”李岚问,“那就叫他闭嘴……. ”“一网情深”脸色阴沉沉的。

李岚找到郑飞翔,希望看在女儿的份上复婚。郑飞翔对李岚这几年的行踪早有耳闻,内心非常的痛惜、鄙视。

“当初你为什么那么绝情,怎么不看在孩子的份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郑飞翔知道,从前的李岚已经不在了,痛心疾首。

“既然不愿意复婚,那你赔偿我的青春损失费20万。”李岚恼羞成怒。

“那谁来赔偿我的青春损失费呢?你去做梦吧。”飞翔嗤之以鼻。

二人又大吵一通。李岚恨恨的摔门而去。

 

2000年冬月的一天,天阴沉沉的,北风怒号,寒气逼人,特别的冷。飞翔电器经营公司大堂经理发现早上9点多钟,仍不见郑总来上班,遂打电话,关机。再打,还是关机。经理感觉情况不正常,立即报警。警察来到郑飞翔住所,只见大门紧闭,敲门无人回应,破门而入,发现室内一片狼藉,现场有搏斗痕迹,再看床上斜躺着一个人,正是郑飞翔,浑身脏兮兮的,已无生命迹象,额头上有一块紫淤血迹,脖子上留有一道深深的手指印,很显然,被人打晕,扼住脖子,窒息而亡。

第二天,利沙市电视台发布一道新闻:昨夜,我市发生一起凶杀案。我市著名企业家,市私营企业协会常务理事郑飞翔不幸遇难,享年36岁。目前,案件正在深入调查之中……

 

2020年5月23日初稿,29日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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