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杜康

    汴州月明

 告别杜康，自17年春始。至此，三十多年酒水温润的日子一去不复返矣。而今，偶有应酬，十分纠结。思来想去，只得找借口婉推。五十知天命，几十年来无规律的生活，使我的胃不堪重负，窥视镜下，伤痕累累，身体已经亮出了红灯。终于听了医生的忠告，义无反顾与杜康惜别！

就像与情人别离，一旦分手，多少有些惆怅涌上心头！

 犹记第一次饮酒，那是30多年前的一个寒冬，白雪皑皑，天地一片银装素裹，那时我刚参加工作不久，在同事的盛情邀请下，一同外出陪打麻雀。冬天的麻雀已经冻得反应迟缓，我们基本上是一枪一个，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鸟儿也难逃厄运，至日暮时分，寒气逼人，我们也满载而归。

 感谢所里食堂的师傅精心烹饪，弄出一大钵子香喷喷的美味，一干人等围坐在一起谈笑风生，没有酒哪行呢？同事们纷纷劝我喝酒，说什么男人不喝酒，枉在世上走云云。初出茅庐，好爱面子，于是，端起一小杯酒一饮而尽，一刹那，只感觉五脏六腑火辣辣的，几小杯酒下肚，早已红的发紫，飘飘欲仙，感觉云里雾里。从此，有了喝酒的经历。

 我喝酒喜欢随意，不拘形式，不拘地点，只要尽兴就可，不喜欢别人劝酒，我也不会劝酒，故有时喝酒，免不了得罪客人。

 酒，的确是个好东西，它既是物质的，也是精神的。尤其是酒入胃肠，妙不可言，令思绪翻滚，文思如涌。我常想，如果没有酒，中国的文化是不是逊色许多？

 没有酒，哪来的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的惊世豪迈？没有酒，哪来的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的旷世之恋？没有酒，哪来的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的慷慨悲歌？没有酒，哪有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赳赳的英雄气概？

 所以，自杜康发明酒后，中国的文化就被酒浸润，散发着一种独特的芬芳魅力。同时，酒也演绎了一代又一代饮者的众生相。古往今来，有多少人嗜酒如命，逢饮必醉，直喝得日月无光，喝得江河倒流。这样，不仅难以体验喝酒微醺的感觉，日久天长也会伤了身体。明人洪自成曾说过：“酒喝微醉，花看半开，此中大有佳趣。若至烂漫酕醄，便成恶境。经历盈满者，慎思之”。倒是道出了喝酒的真谛！

 在酒言酒，故一直以来，我喜欢观人饮酒，尤喜欢观察醉态，感觉也是在观看人生。有人酒后口吐狂言，我行我素，放荡不羁；有人酒后一反常态，口无遮拦，云山雾罩；有人酒后一言不发，倒头便睡，鼾声如雷；有人酒后诗兴大发，浅斟低唱，吟风赏月；还有的人酒后吐真言，说到伤心处，痛哭流涕，不一而足。

 我虽然断断续续喝了30多的年的酒，但确实浪得虚名，与真正的饮者相比，真是贻笑酒家。严格来讲，我没有酒瘾，酒量也喝不大，年岁愈长，每次浅尝辄醉，根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饮者。但一旦告别杯中物，心里却流淌着一丝丝难以割舍的无法言说的情愫。

 人真是个奇怪的生灵，当拥有某种东西的时候，往往浑然不觉，一旦失去，则格外留恋。不再饮酒，却时常想起饮酒的日子，几个知心好友相聚一起，一壶浊酒，清风明月，无话不谈，煮酒叙人生，慷慨指江山，何其酣畅淋漓，不亦快哉！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才能显现人的真性情，不必戴着面具说些言不由衷的废话，天空高远，任我自由翱翔！

不再饮酒，此生再也无法享受酒后微醉的美妙感觉，也失去了人生一大乐趣。

但不再饮酒，也不全是一无是处，至少我们可以冷眼观世界，不再为酒伤及肝胃所忧，不再为酒后胡言乱语所虑，更不再复制古人的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的伤感。

 细细思之，人活一世，终究都是要告别酒坛的，只是迟与早。活到老，喝到老，毕竟是凤毛麟角。

 别酒之后，纵然会一时惆怅，但只要心中有酒，则酒的意蕴永藏心中，悠远流长。

17年6月1日有感而作

首发于《关东博文》2017.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