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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州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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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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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散记

      汴州月明

 

 

 题记:1998年举国抗击百年未遇的洪魔的背影,已渐行渐远,但那段壮怀的历史却深深地烙进了所有国人的记忆深处。今年是抗洪救灾22周年的日子,本人将往日亲历荆江大堤抗洪前线疏散的日记稍加整理,以志怀念。


  今天(8月8日)立秋。早晨起来,天气依然十分的炎热。8点刚过,我像往常一样,吃过早餐,来到了四楼办公室。忽然,人事股谢股长叫我,要我作好准备到三洲抗洪前线参加疏散。同时,给了我一份名单,按要求通知相关人员到位。

  9点钟左右,我们一切准备就绪,来到了分管此项工作的曾副局长办公室。曾简单地给我们讲了三洲(位于湖北监利南部,与湖南岳阳君山隔江相望)的严峻形势。根据省防总指令,为了确保大武汉,不日将实施荆江分洪,三洲全境内的村民在今日必须全部实现大转移。我们此行的主要任务就是负责搞好三洲上沙村不愿离去的村民的疏散撤退工作(在此之前,已做过两轮工作),确保不出现任何意外。

 三洲地处长江边,属典型的冲击平原,是历史上有名的“水袋子”。我们沿途所见,是“车辚辚,马啸啸”,尘土飞扬,尤以军车居多,一辆接一辆,都是运送抗洪物资的。10时许,我们的专车飞抵尺八镇机关(县防总指挥部设在这里,三洲历史上曾隶属尺八),只见满院子到处都是人,个个神色冷峻,公、检、法、司、工商、税务、城管、卫生等职能部门抽调的人员纷纷云集于此,各式各样的车摆满了机关大院。我注意到:有的步履匆匆,有的坐着,有的三三两两站在一起议论,有的拿着手机不停的呼叫……

 会议室正开着紧急会议,高音喇叭里传来的严峻声音,使人感到空气似乎快凝固了。原来,根据省防总指令,今天下午4.30分三洲准时扒口行洪。大战在即,我的心止不住有些乱跳。不一会,带队者将我们的名单送到了县防总指挥部。同行中有一位开玩笑道:名单送上去,怕牺牲了好追认为烈士。大家都笑了起来,气氛就活跃了一些。这种情形,使人仿佛置身于战争年代,一场大战即将打响。

我们在带队的熊副局长安排下,到尺八工商所匆匆扒了两口饭,便按防总的指令走向营救的大驳船。走上大堤,只见堤上的拦水笼子快有一米高。军旗猎猎,迎风招展,除了抢险的民工外,许多抗洪的武警战士一身泥水忙碌不已,在抢筑拦水大坝,一位首长边打点滴边指挥抢运物资,这使我暗生崇敬之情。

放眼远望,水天一色,无边无涯,浑浊的江水涌动着黑色的漩窝,汹涌地撞击着堤岸,这使我由然想到了东坡先生的“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的句子。我们搬了两箱矿泉水和一大箱饼干到船上,每人发了一个手电筒,人人脸上缺少了先前来时的那种从容,都似乎增添了几分悲壮的神色。 

驳船很大,至少可容纳100多人,尽管时速很快,但因江水浊浪翻滚,到达指定的三洲上沙村时仍用了近1个多小时。靠岸停泊后,只见堤上站满了许多观望的群众,个个脖子伸得象鸭子似的,争先恐后跳进船舱。我们一行8人分为两个小组,第一组继续去动员疏散,第二组负责搞好接应。我被安排在第一组。在村长的引导下,从两点开始,我们满村转,不停地高声喊叫:有人吗?快走,4点要分洪了。我们挨家挨户排查,所见十室九空,大多数农户都走了。但不时可见老年村民,如惊弓之鸟从屋里奔出,有的流着泪,死活不愿走,我们就边劝边拉。中午的太阳,射到人身上火辣辣的。我们唇干口燥,全身汗流浃背,全然不顾,目的只有一个,不让一人落下。下午,地表温度至少上升到到了60度左右,烤得人身上刀割般的疼痛,我们仿佛在过火焰山。大家的嗓子都喊嘶哑了,腿象灌了铅似的,头裂开似的痛。

走在乡村的田野上,只见金黄的稻穗在微风中摇曳,棉花长势很好,快炸花了,一派丰收在望的景象。可是,谁曾想到,一个小时之后,这里将成为一片汪洋泽国,就不免疾痛起来。是啊,谁愿意眼睁睁看着这些即将到手的收成付之东流?一年的谋望啊!这可恶的洪魔。

  下午4时许,我们仍在村子里仔细搜寻,找到一个就反复不厌其烦地做工作。最后一个老农泪眼婆娑瘫在地上不愿离去,说准备死在这里。我们几个年轻人硬是把他架到了堤上。从村里劝到堤上的还有一些村民,还在观望什么,任你咋说就是不愿上船,这使我们感到很恼火,但还是要耐心做工作。有的被我们感动了,开始陆续离开。那些观望的见有人走,也动了起来。

  4.10分,离指定分洪的时间只有20分钟了,而营救的驳船离我们还有里把路远,我的心骤然紧张起来了,找到组长老胡说,时间留给我们不多了。于是,我们对着还一走一回头,磨磨蹭蹭的村民高喊:大家快跑,马上要分洪了啊。正喊着,忽见堤上黑压压的人群排山倒海般狂奔过来,其中,有人在凄厉的呼喊:前面倒口了,快跑啊!那声音充满了恐怖,令人毛骨悚然。此时此刻,那些不愿走的村民见这阵势也吓的飞跑起来。我们小组的人也乱了阵脚,我问老胡怎么办?尽管我从小就在洪湖岸边长大,会水性,但真正洪水来了,我的那点水性恐怕无济于事。还是老胡老练,他安慰我们:大家不要慌,我们去爬树,抢占制高点。于是我们就去找树,极目所望,哪里有什么树啊?极目所见只有一望无垠的滔滔江水,以及大堤上潮水般的狂奔的群众。那阵势,仿佛后面有千万只鬼怪追来,人类的末日到了。

  就在我们惶恐之时,我忽然看见了人群中有分盐工商所的罗所长,他也在疾跑。我大喊一声,他在我们面前停了下来。我问是不是倒口子了?他笑着说:没有倒口。是他们在瞎喊。但我看这阵势,还是半信半疑,直到反复问,确定没有,我们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虚惊一场。此时,我们和疏散的村民也加入了奔跑的行列,心中只有一个愿望,快点回到驳船上。

  到了船上,我们和村长清点了人数,都来了,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下来了。船里坐满了男女老幼,老年人居多,有的在呻吟,有的在哭泣,乱哄哄的。那情景,仿佛战火中营救出来的伤病员一样,个个愁眉苦脸的。此刻,我们已是筋疲力尽,身上的汗是干了湿,湿了又干。接应组的人马上给我们每人发一瓶矿泉水。我拧开瓶盖,一口气就喝完了,仍不解渴,又要了一瓶。

  船,缓缓启动,向对江的湖南岳阳君山(安置点)驶去。江水滔滔,波涛汹涌,卷起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漩涡。我在船边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落日、飞鸟、江水,晚风,好一幅“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写意画,思绪处于意识流状态。阵阵江风吹来,不觉有点冷。人困乏得很,昏昏欲睡。约半个多小时后,我们终于将村民安全送到了对江指定的地点。回来时分,已是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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