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散文）

汴州月明

 “秋老虎”是指立秋降温后，对天气回热出现高温反弹的俗称，一般发生在8、9月之交。气象上讲，气温高达35℃，持续时间约7—15天。而实际情形不一，有的地方长达一个月左右，甚至更长，没有明确的时间界定。

在江汉平原的监利市，“秋老虎”盘踞时间较长，往往到了白露之后，依旧高温不退。民间有二十四个“秋老虎”的说法，言其来势之猛，时间之长，肆虐之凶，没有丝毫夸张，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秋老虎，毒如火”。说起“秋老虎”，想必每个人感慨颇多，都品尝过其火辣辣的滋味。立秋后，雨水贵如油，空气湿度低，天气干燥，草木渐枯，人感到闷热、发晕、昏头耷脑。稍不注意，吹风过久，还会感冒，引起一系列的毛病。其盘踞之久，跋扈之凶，的确令人生厌，它甚至比夏季还难对付。

庚子年，一场旷世的新冠病毒席卷神州，经过举国抗疫，疫情得到了基本控制，人们还没有从疫情的阴影中走出来，“秋老虎”呼啸而至，仿佛是助“疫”为虐。自立秋以来，天干物燥，日复一日的骄阳笼罩大地，炙烤众生。人们出行戴着口罩，呼吸不畅，感觉混沌而麻木。

晨起，推窗观日，极目所致，万里无云，白花花的太阳，照得人头晕脑胀，没有一丝儿风，空气仿佛凝固，心跳加快，豆大的汗珠不停的滚落。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秋蝉们，隐蔽在树上嘶声竭力的高声鸣叫，肆无忌惮，此起彼伏，一唱一和，仿佛为“秋老虎”助威，更令人感到燥热，心烦意乱。

至中午，地表温度高达50℃左右，太阳似乎就在头顶上，如一个巨大的火球，散发着灼热，到处浊浪翻滚，城市乡村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密不透风的蒸笼。一些动植物失去了往日的活力，活蹦乱跳的狗子忽然变得软耷耷的趴在地上，伸出长长的舌头，在不停的喘气。一向敏捷机灵的猫子如中蛊似的萎靡不振，病恹恹般蜷缩在荫凉处昏睡不醒，全然忘记了自己的使命。马路上、街道旁落满灰尘的树木，被烤的有气无力，耷拉着奄奄一息的叶子，作一副缴械投降状。城区大道上，偶有洒水车驶过，高压喷射的水柱令行人慌不择路躲藏。洒水过后，路面被迅速吸干，不但未见一丝清凉，反而升腾起一股股巨大的热浪。

到了晚上，闷热依旧。马路上，不时可见行者，甩开膀子疾行，汗流浃背。遥望月光，也感到热气逼人。记忆里，忽然蹦出年少时读过太白的“吴牛喘月时”的诗句，只有到了今天，也只有到了这把年纪，才领略到了诗的意境。看似夸张，实则体味的是无奈。一千多年后的今天，我们重复着古人的慨叹时，却不会有“掩泪悲千古”的叹息。因为时代的发展，家家户户都备有“杀手锏”---空调。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秋老虎”遇到空调，也就无可奈何了。

“秋老虎”笼罩下的滨江小城，人们的心情似乎都是焦躁的，郁闷的，糟糕的，最为明显的一个特点，就是脾气特飚，在公共场所，几乎大多数的人都紧绷着脸，有的人往往为一丁点儿小事彼此不让，发生争吵，甚至大动干戈。

小城的白天，但见车多人少。近些年来，监利已是车满为患。日渐多起来的各式各样的车子，如玩具，塞满大街小巷。因为车多拥挤，新手多，又比往常跑得快，经常出现交通事故，譬如撞在护栏上、冲进河水里、相互剐蹭追尾的事时有发生。走在街上，柏油路被炙烤得软软的，如踩在橡皮泥上。人们仿佛穿越时空，西游进入了“火焰山”，浑身火烧火燎的，心儿咚咚跳个不停，汗如雨下，感觉人都快要蒸熟了。

好在有空调，可以有效的对付“秋老虎”。从居家到出行，空调无处不在。但长时间空调排出的热气，却加剧了城市的燥热，出现恶性循环，令天气更加炎热，空气质量指数差。长期空调不离身，人们大多患上了空调依赖症，在享受空调带来的惬意时，也出现了一些“空调病”。中医讲人身上的湿气重，也多半与空调有关。本来，出汗是具有排毒作用的，但长期的人造冷空气的包裹，寒气一层层的压在体内，使该排出的毒素没有及时排出来，长年累月，引发一些的疾病，比如头痛、乏力、慢性鼻炎、阴寒症等，造成抵抗力下降，怕风，怕冷，特别容易引起感冒，体质差的人，还会引发关节疼痛，以及一些肠胃疾病，造成腹泻等等。

   年年岁岁，“秋老虎”总是如期而至，热人没商量。

立秋之后，在农村，却是最为忙碌，最为辛苦的季节，主要是忙于田间的“双抢”，即抢割中稻，抢插秋秧。在儿时的记忆里，父母那代人头顶着火毒的太阳，一个个躬着腰，站在滚烫的水田里，挥汗如雨，割谷栽秧两头忙！遭遇蚊虫叮咬，蚂蝗吸血，腰酸背痛，直不起身来，苦不堪言。特别是插秧，在过去生产力落后的年代，全都是手工来完成，由于秧的根泥难洗，长时间泡在污水里，双手十指轻者脱皮，重者指丫腐烂。“十个指头九个烂”，是那个年代“双抢”时节，所有田间劳动的人们最为普遍的写照。

令人担心的是，如果“秋老虎”持续时间过长，还会引起农作物高温热害，使作物生长发育受到很大影响。处于开花结实期的农作物，受高温热害后，产量会大幅降低。故“秋老虎”横行期间，村民们一心系在农作物的长势上，既要搞好灌溉降温、人工辅助授粉，还要适时的追肥，加强田间管理等，确保有个好收成。

近些年来，随着监利经济的大发展，撤县设市，城市建设日新月异，大疫过后，到处机器轰鸣，工人们忙碌不已，尤其是那些建筑工人，辛苦异常，忍受着高温，奋战在酷热里。在楼顶作业的钢筋工人，冒着酷热、高空风险，汗如雨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绑扎作业，骄阳狠毒地炙烤着他们黝黑的肌肤，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受疫情影响，监利经济出现低迷，为拉动发展，政府出台了一些优惠政策，鼓励自主创业，城乡出现了“地摊经济”，如雨后春笋，各种各样的，五花八门，琳琅满目，在便利了人们的生活同时，也提供了就业门路。

一些流动的商贩，冒着酷热，利用改装的三轮车，装满西瓜、梨子、苹果、橙子、香蕉等水果在大街小巷叫卖，或用板车载着一些日用品，小百货，服装等在流动销售。

入夜，在城市广场，公园、公共场所，消夏去处，虽然炎热依旧，但夜市火爆，变成了欢腾的海洋：小摊小贩们的吆喝声，花鼓戏票友们的演唱声，广场劲舞的蹦跶声，儿童游乐场的欢笑声……构成了一幅小城秋夜写意画。

“秋老虎”厉害，但毕竟威力也有限，也得听从大自然的调遣。

8月25日深夜（农历七夕节），一阵阵巨大的雷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只听沉沉的夜空，炸雷瘆人，风刮了起来，久违的雨点也降落了人间，雨借风势，不停的密集的敲打着窗户，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终于解凉了！一种无比喜悦的心情油然而生。

我起床拉开纱窗，风雨飘进屋来，亲吻着肌肤，何其凉爽！我贪婪的吸吮着，风雨吹打在身上，凉飕飕的，竟有一丝丝寒意，一阵秋雨一阵凉！

好雨知时节，酷热乃发生。忽然想起，今夜是牛郎织女“鹊桥会”，想必老天爷也念及普天同热，银汉迢迢，一年一度，夫妻相会不易，施舍一点凉风凉雨，让天上，也让人间的有情人互诉衷肠。“秋老虎”也知趣的退避三舍。

处暑初期，气温持续高达35℃，至中后期，开始出现变化，气温陆续下降，基本徘徊在31℃左右，早晚凉，中午热。偶尔，有一丝丝微风拂过，人们明显的感到松了一口气，在家里或办公室，不必开空调了，电风扇悠悠吹在身上，有一种凉爽的感觉，已隐约嗅得到秋的味道了。

 “秋老虎”固然凶狠，人们普遍厌弃，但客观讲，它是季节的信使，是自然界运行的客观现象，并非一无是处。试想，如果没有“秋老虎”，棉花的头桃头花便炸不开（农村亦称之为“炸花天”）；如果没有“秋老虎”，中谷也难以催熟，影响收成。在一些平原、山区，如果没有“秋老虎”，一些经济作物收成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正是不为人称道的“秋老虎”，用它的酷热，默默的孕育着秋天的收获，为大地带来了丰收的喜悦。

处暑过后，就是白露。民谚曰：“过了白露节，夜寒日里热”，昼夜温差愈大。此时，“秋老虎”已开始进行角色转换。当秋风秋雨大兵团以狂飙之势席卷大地的时候，“秋老虎”便在季节的更迭中悄然隐身而去，在风雨中，任由世人评说千秋功罪。

 2020.8.25初稿，9.2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