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州月明
(一)
2011年4月15日,一个令记忆注定难忘的日子。这一天,我的幺儿迫不及待来到了这个春光明媚的世界。
按照预产期的推算,应该是九天之后,可是,一切似乎都是老天爷的安排,我的小宝贝急匆匆的要来了,以至于我们既高兴,又有点措手不及。
还在几天前,荆州市局分管宣传的李局长来监利县局,想搞一个关于农民维权的调研活动,希望我牵头负责完成这个课题。说实在话,我既乐意,又有点不安,主要是惦记妻只有几天生产了,需要人照护,但又不好明说,只得硬着头皮接受了这个任务,回家后把这个情况向妻讲了,妻倒是通情达理,说还有几天,你去调研吧。
15号早晨,7点多钟我就起床了,关切的问妻情况如何。妻微微一笑,说没有什么。我看一切正常,就放心的上班了。
经请示领导同意后,我们决定到消费维权工作做得较好的龚场分局调研。
龚场地处监北口子镇,与仙桃市接壤,约需个把小时的车程。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毛毛细雨,风刮了起来,风助雨势,雨愈下愈大。汽车在监北的公路上急驰,时令虽是暮春,坐在车里,还有一丝丝的凉意。同行的还有一名办公室的宣传干事及一名消保分局工作人员。我一改往日下乡时的谈笑风生,不知咋的,总感觉心神不定。
快到分局时,突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妻的电话。妻说肚子痛得不行了,可能要生产了,必须马上去医院,要我和预约的彭医生电话联系。彭医生50多岁,她大学毕业后,一直在我家乡卫生院妇产科工作,有着很丰富的临床经验,口碑很好,老大就是她接生的。后调至城区第五医院,属于妇产科权威,许多人慕名而至。
可能是天气原因,手机信号非常的不好,断断续续,我无法分身,只得先把彭医生的电话号码告诉妻,要他打电话联系。妻问我能否快回,我和奶奶(岳母)先去医院。由于情况特殊,我拨通了父亲的电话,请父母马上赶到医院陪护,我随后就到。
车到了分局门前,我们一行下车后,说明来意,分局杜局长热情的接待了我们。此时,我心急火燎,虽表面上作出一副镇静状,但掩饰不了内心的不安。杜局是个细心人,大约看出了异样,关切的问什么情况,我微微一笑,说没什么。他一再追问,我只得实话相告。他说,这是大事,更是喜事,恭喜恭喜!你得回去。我说,既来了,多少还是摸点情况吧。于是就在附近找了一家维权点,找来几名村民,直奔主题。座谈结束后,杜局催我回去,余下的工作由他们分局完成,改日再和我联系。
回来的路上,雨水哗哗,天河仿佛开了一个口子,风卷着雨水,像无数的水鞭抽打着玻璃窗。马路上,溅起一朵朵激昂的水花。前方雾蒙蒙的一片,司机似乎窥见了我的心思,车速行驶的很快。我提醒司机,下雨路滑,慢点开,安全第一。
春天孩儿脸,说变就变。快进城区时,忽然云散了,雨也停了,空气像过滤了似的,格外的清新。经过雨水冲刷的树叶,更加绿亮,爽心悦目。
(二)
匆匆的赶到城区第五医院时,已经是中午11点多钟了,我径直奔到产房。父母、岳母、还有五姨等都在。
妻躺在床上,脸色呈痛苦状,但我爱莫能助,只能安慰她。彭医生来了,作了检查,说早上吃了东西,如果做剖腹产,需过6—8个小时才能做,否则有危险。既然如此,那只得听医生的。12点多钟的时候,医生又来做检查,说情况正常,可以自然分娩。
1时许,妻进了产房,我们都坐在产房外椅子上焦虑的等待。
这是一个多么漫长的等待,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可我却感到度分如年,我不时的看手表,眼睛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产房。产房里不时传来妻痛苦的叫喊声,我的心一阵阵的紧缩,我是多么希望妻能顺利的生产啊!我在走廊里不停的来回走动,我甚至在心里不停的默默地的祈祷母子平安!老人们也焦急万分。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在拉家常,到了后来,都沉默不语了,很显然他们比我还要担心!大家的心都一直在悬着,悬着……时光仿佛凝滞了,又仿佛过了万年.
时间在一点一点的流逝,可我从来没有感到,时间是如此的难熬。一个小时过去了,没有动静。又一个小时过去了,孩子依然没有生下来,到了下午4点,孩子依然不肯出来,仿佛在和我们捉迷藏。我的心揪着,甚至变得有点惶恐不安……
医生决定剖腹生产,并开始作剖腹产前的准备工作。一名护士拿来单子,要我签字。一刹那,我举棋不定,我大脑开始激烈的思考,考虑到手术的风险及后遗症,到底是否剖腹?犹豫不决,我站在产房外征求妻子意见。妻子对剖腹产有一种本能的恐惧,虽然痛了几个小时已是有气无力,此时又实施了手术麻醉,但语气里听得出不希望剖腹产。我把意见向彭医生讲了,并请求彭医生亲自接生!
晚上5点多钟的时候,谢天谢地,孩子终于降生了!可是,孩子没有哭声,一反常态。这可能是生产时间过长窒息造成的,医生们挥汗如雨,开始进行紧张的人工呼救。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孩子还是没有哭出声!我心急如焚,顾不得那么多,走进产房,看见五姨在里面,眼圈发红,妻的眼睛近乎绝望。我的心房一阵紧缩,小心翼翼的走近,观察小家伙,哟,是个男孩,头发乌黑,皮肤白皙,有棱有角,一道剑眉,大而厚的耳朵,一脸福相,小家伙硬是不哭一声,仿佛在忽悠我们这群急得要命的人。我急切的问彭医生情况如何?答复说情况稍有好转,但从安全保险起见,必须马上送到县人民医院新生婴儿监护室。
十几分钟后,救护车开过来了。孩子由一名女护士抱着,我抱住一个小氧气瓶跟着上车。一刹那,我突然感觉好虚,好冷,便请父亲随行壮胆。车不大,我们挤在一起,我的眼睛一直盯着孩子的脸没挪开过,脸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往下流。那个护士也紧张无比,大汗如雨。途中,小家伙忽然睁开一只小眼睛,望着我,我的心里一亮,一丝喜悦涌上心头。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快快快快 …….
到了县人民医院,已是晚上6点多钟了,风雨交加,暮色苍茫,华灯初上。来到电梯处,却发现电梯停转了,我们只得匆忙跑步上三楼新生婴儿重症监护室。真要命,值班医生又不在,只有一位女护士。经联系,值班医生才姗姗而来。我们告知情况后,他要我们先去登记交费,随后将幺儿放进重症监护室。要我登记手机号码,叮嘱我24小时开机,时刻准备听候安排。离开医院的时候,我的心沉甸甸的。
(三)
是夜,在五医院产房,我心挂两头。我把手机电池冲得满满的,一夜难眠。尽管倦得很,但不敢睡着。每当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我就会浑身一震,弹跳起来。多少次,我惊魂未定,好在一夜没有来自县人民医院的电话。
第二天清早,我睡眼惺忪来到县人民医院探视小孩。这里已排起了一条长龙,好不容易轮到了我。我隔着玻璃窗,看到我的可怜的孩子,睡在摇篮里,刚出生,鼻子里插着管子,脚上、额头上还吊着输液瓶。我的心一阵紧缩发痛,焦急的询问医生情况如何。医生看了看病历,说情况蛮严重,属于重度窒息,没有脱离危险期。就这几句冷冰冰的话,我仿佛掉下了万丈深渊…….
这一天,我整个人丢了魂似的,茶饭不思,昏头耷脑,大脑处于空白状态。
17日,儿子的卡片还挂在墙壁重度监护室袋上。
18日,值班医生告诉我,情况开始有所好转,明天准备少量的送点奶。我问,孩子哭了没有?说怎么不哭呢?不过,哭声较少。
但我听后,却是欣喜若狂,回家告诉了妻子及家人,儿子会哭了!大家听后,都露出了笑颜。可妻还躺在医院里,还没有奶。那么,只得喂牛奶。
19日,值班的是一位女护士,面目姣好,也较和善。她告诉我,准备“圣元优博”牛奶,一平瓢,兑40毫升温水,每天送6遍。说完,怕我记不住,还用笔写在纸上递给我。一刹那,一股暖流涌进心田,我双手合十,谢谢不停。心里期盼儿子早点出院,那怕每天送100遍牛奶我都愿意。
我满大街找圣元优博牛奶,终于,找到了一家专卖店。其实,就在医院附近。走进店里,两位女士正在坐堂,一位较胖的女士满面春风的向我走来,问我要买什么?这位女士大约40出头,很友善的模样。她一一向我介绍各类品种,很热情。我买了两袋圣元优博,她希望我常来。
于是乎,每天的清早,至深夜11点多钟,我奔跑在去医院的路上,虽然很疲乏,但忧郁的心空却一天天的晴朗起来。
20日早晨,值班医生说,从目前的情况来说,小孩情况逐步好转,可以进食,肌张力可以,但过于大,也不大正常,建议做个脑CT检查。这个很重要,防止脑瘫什么的。
妻不同意做,孩子太小了,担心辐射,我也比较犹豫。为了慎重起见,我们决定找专家咨询。
专家听了我们的陈述后说,从这几天救治观察的情形来看,问题应该不大。但并不是说完全没有问题,这种情况较为普遍。一般来讲,治愈后没有问题,但有临床医学表明15%的后遗症,这就要看运气了。所以,检查脑部很重要,没有什么辐射,全世界都在做,不必担心。检查放心些,如有问题,也好及时的治疗。
检查的结果出来了。专家和医生都看了说,脑部正常,什么问题也没有。我们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欣喜若狂。考虑到每天住院费用较高,我们咨询医生可否出院。医生答复,为了慎重起见,还观察几天再说吧。
(四)
24日,阳光明媚,鸟语花香。这天,我的一出生就饱经磨难的幺儿,在医务人员的精心护理下,终于安全的出院了!
出院那天,我买来喜糖,分发给医生,医生们围在一起给纷纷给我们送恭贺。有医生说,这个孩子的命真大,进院的时候,我们都不敢保证,这真是一个奇迹。而我却在心底说,是孩子赶上了好时代,加之医生们的大力救治,我儿才转危为安,化险为夷。小家伙长得白白胖胖的,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居然还长了1.8斤,我高兴得合不拢嘴,满怀感恩之情向这些白衣天使们不停的致谢!
幺儿取名皓驰。皓,源于《诗经.尔雅》:光明,日出貌。也就是太阳刚刚升起来的时候,一轮红日喷薄而出。驰,因为兔年出生,寓意动作要果敢。另外,有“向往”、“心驰神往”、“传播”等意思,李白有诗云:“名驰三江外,峻节贯云霄”等等。还有一层隐喻,中年得子,驰者,迟音也,迟来的爱。皓驰二字,意谓在光明的天宇下驰骋!
一晃,小家伙快满百日,每天都在变化,脸上居然长出个小酒窝,笑起来蛮可爱。他很听话,一般不哭,除非饿了,要尿尿了。吃饱了就一个人躺在床上咿咿呀呀说些什么,且手舞足蹬,有时还不停的吮吸着小手指,玩的很开心。亲朋好友纷纷来看望,赞不绝口。
他人虽小,很有灵性的。记得出院后,刚满10天左右,回家我们为他洗个热水澡,可能水温略高,刚放进水盆里,他居然大声的“啊”了一声,令我们无比惊讶。天气渐渐的热了起来,我们没有开空调,怕他着凉,他居然哭闹不睡,空调一开,不一会儿就入睡了。
小家伙天生就是个夜猫子。有时,到了深夜,还不肯睡觉,眼睛睁得大大的,又开始咿咿呀呀的放声歌唱,格外兴奋。我就为他取了一个绰号---“小夜猫”(这点和我这个老夜猫子一样)。有趣的是,每当听到我们喊他,他居然望过来,张开小嘴,开心的笑了起来,一双胖嘟嘟的小手不停的划来划去,煞是有趣!
但愿可爱的“小夜猫”沐浴着金色的阳光,在璀璨光明的天宇下,健康、快乐成长!
2011.7.6 初稿, 2021.5.18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