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夜宵摊

汴州月明

在容城北门老街，有一个很热闹的夜宵处，每当夜幕降临，伴随着板车滚轮的声音，一些桌椅板凳，灯泡电线、液化气坛、煤炭炉子、各种食材等迅速摆放妥当，老街的夜市便拉开了帷幕。

这里的夜宵品种丰富，琳琅满目，有烧烤、麻辣烫、热干面、肉丝面、米粉、炒粉、蒸饺子、卤菜等各种各样的风味小吃，价格不贵，方便实惠。

每至春末，这里的生意就开始火爆起来，尤其是夏夜，火树银花，蜿蜒2里多长，成为城区老街一道靓丽的风景。许多人慕名寻来，有热恋中的年轻人，有不甘寂寞的红、蓝颜知己，还有学生娃，袒胸露背的青皮后生等，基本上是年轻人的世界。

十几年前，我时常和一帮朋友来这里宵夜。那时年轻，喜欢交朋结友，一般都是11左右过来宵夜，很多的时候都是从卡拉ok厅吼了一番之后出来的，有的还打着酒嗝，但这并不妨碍我们的兴致。找一去处坐下，每人来几瓶啤酒，然后点上各自喜欢的夜宵，在清凉的夜风轻拂下，把酒临风，边吃边喝边聊人生，喜气洋洋，别有一番情趣。

这些夜宵摊经营的美食，我们基本上都品尝过，大家一致看好的是一对来自监利南部某水乡的中年夫妇的夜宵摊。他们主要经营的是“三蒸三卤”：蒸饺子、蒸包子、蒸团子，卤鸡蛋、卤猪尾、卤猪蹄等，味美价廉，卫生干净，老少无欺，生意一直红火。有时，客人来迟了，找不到位置，就站在旁边吃。

女主人大约30开外，个子高挑，鹅蛋脸，面容姣好，梳着一根大麻花辫子，印象里总是在不停的忙碌着，白净的脸上常常渗满汗水，嘴上一直挂着微笑，说话轻言细语，即使生气也是一幅笑样。因为我经常和朋友光顾她的小摊，一来二往成了熟人，后来我来她这里宵夜，她边忙边笑着打招呼：来啦。然后就端出一盘热气腾腾的蒸饺，她知道我喜欢吃蒸饺。

摊子旁边时常站着一个个子矮小的男人，皮肤黝黑，闷声不响，女主人吩咐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像个桐油灯盏——拨哈亮哈（湖北荆楚方言，意思是做事呆头呆脑）。干完了就站在摊前，傻傻的样子。刚开始，我以为是女主人请的一个帮手，后来才知道是两口子。我很惊诧，两人的反差如此之大，这是怎么配成一对的呢？说他傻也不傻，因为在我和他老婆说话的时候，这个小男人则充满敌意的盯着我，好像我是歹人，不怀好意，要把他的老婆拐跑似的。后来，眼熟了，看见我来了，对我呵呵傻笑，为我递烟点火，倒水抹桌，仿佛老朋友似的。

至少有十余年，他们夫妻俩坚守在这里，全部家当就是一辆改装的板车载满坛坛罐罐，锅碗瓢盆，原料时蔬等，带着家乡的“味觉记忆”求得一席之地，辛苦经营，春夏秋冬，风雨无阻。

他们的“三蒸”颇有特色，特别是蒸饺，也不知是什么配方弄的，味道特别好，不咸不淡，一口一个，十分的好吃。桌上通常放一小碗辣椒水，里面放点酱油、醋，蘸着吃，那味道更是好极了。还送有自己腌制的泡萝卜片，辣中带甜，非常开胃。因而，他们的蒸饺是吃了还想吃，哪怕肚子撑的胀鼓鼓的，还感觉意犹未尽。

后来，要好的朋友渐渐出去闯荡了，我们难得聚在一起，也就很少到这里宵夜了，渐渐的，几乎都忘记了这家夜摊。

有一次，大约是初秋的一个夜晚，我看书已是凌晨时分，准备去休息，突然，肚子开始咕咕叫。没办法，只得出去找夜宵。到哪里去呢？虽然附近也有夜宵，但都不合口味，有的甚至不卫生，吃了就拉肚子。我边骑车边在想，忽然想到了那对夫妻的夜宵摊，于是一踩油门，朝北门冲去。

秋夜的容城，天气依然比较炎热。即使到了凌晨，大街依旧灯火阑珊，路上还有行人在游荡。来到北门，一眼就看见了那对夫妻的摊位还亮着灯，还是老样子，一切都没有变。还有些人在他们那里吃夜宵，两口子忙碌不已。

我找了个位置坐下。女主人见我来了，淡淡一笑：稀客呀，好久没有来了。接着，又对我抱歉的说，对不起，蒸饺都卖完了，稍等一会儿。我说没事，点燃一支烟，在烟雾缭绕里环顾四周。夜色很美，放眼望去，有的夜宵摊空空荡荡，有的夜宵摊还有人在划拳纵酒，有的在窃窃私语。隔壁摊是一家烧烤，烟雾缭绕，烤肉发出滋滋的声响，香味扑鼻，有几个年轻人围坐在一起，一个个龇牙咧嘴吃着烧烤，这大大的刺激了我的胃口，虽然我不喜欢吃烧烤。

我朝女主人的炉子望去，只见锅里开水翻滚，蒸盖冒出的热气，袅袅升腾，香味四处弥漫，更加勾起了我的食欲。我点燃一支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摸出手机，找了一支曲子欣赏。音乐响起，如水一般荡漾开来，飘散在在小城的夜空里。

不一会儿，一盘香气扑鼻的蒸饺端了上来，有棱有角，白白胖胖，排列整齐，香气四溢。我的鼻子一嗅，嗯，还是老样，真香，口水都要快流下了。急忙咬上一口，浓郁的酥味溢满口腔，醇厚的浓汁冲击着我的味蕾。饺子油而不腻，咸淡适中，我几乎是狼吞虎咽将一盘饺子一扫而光，接着又点了一盘。

不知什么时候，女主人来到我桌旁，看我吃的津津有味，问我味道如何？我说你明知故问，她一脸笑意。我们开始闲聊。我问她现在生意还好吧，她说生意不好做，竞争激烈。我说你的生意比别人要好些，主要是你的手艺不错，你这手艺是从哪儿学来的？她反问我，这还要学吗？我说，那你这叫自学成才啰。她就咯咯的笑了起来，一脸的灿烂，笑声在空旷的夜色里传的很远很远。

站在一旁的丈夫也呵呵直笑，一副幸福的模样。

看着这对笑意堆满脸上的夫妻，我油然生出一丝敬意。这个老街夜市承载着他们一家几多梦想和希望，沐浴岁月风雨，夫妻俩守望相助，辛勤劳作，在带给人们风味美食的同时，也实现了自己的人生追梦。

2008年9月25日

2022年11月20日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