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梦（两首）

记 梦 (两首)

苏狄

妈妈，打从你走进瓜山那块坡地起

我就很难再见到你

有几次，恍惚间，已近在呎尺了

可真要相拥时，你却选择了回避

临近清明，天老是下雨

白天不断

到夜里，还在淅沥淅沥淅沥

有一次我路过老巷

听见你老远老远地唤我

苏弟，苏弟

那声音是从巷子深处传来

但巷口却堆了一滩烂泥

我穿的是妈妈亲手做的新鞋啊

怎舍得随随便便踩在泥里

于是提着鞋，光着脚

半天一步地往前移

没挪几步，就感觉

有股强风从我身后吹来

呼的一下

烂泥便化作了浓浓的水气

前面的路也霍然敞亮了

两边还出现了商铺，鳞次栉比

我看看，所有的商铺全是水晶造

五光十色

仿佛我是走在童话里

灯光下，各种式样的鞋

琳琅满目，看得我两眼都快迷离

我看呀找呀，找呀看呀

却没有一双是妈妈做的

妈妈做的鞋，我一眼就能认出

不管是棉的还是单的

鞋头总是缝了块黑牛皮

鞋底是用麻线纳的

一道道，排得麻麻密密

通常穿几天还会拿去釘个掌

妈妈说，这样耐磨、耐滑又耐踢

老巷深处又传来妈妈的声音

此时的路面开始变窄变细

穿过幽暗，微光中，我看见

妈妈站在282弄1号门口

她还是那么年轻、那么美丽

手里提着两双新鞋在等我

一双单的，一双棉的

头上都有一块黑牛皮

我说，妈妈，这正是我想要的

便忙不迭地拿过来，要去试穿

一抬头，妈妈却不见了

我前头找啊，后头觅，责怪自己

为什么不把妈妈牢牢抓在手里

我前头呼啊，后头喊

妈妈，妈妈

我不要鞋子我要你

雨还在淅沥淅沥淅沥

我朝窗外望去

其实外面已经没有雨了

是我的泪水在一滴一滴一滴

背妈妈

妈妈中风了，瘫软如泥

曾经结实过的双肩

因一场陡然降临的灾害而坍塌

从此再也无法耸起

窗外阳光灿烂

我用床单将她裹住

试图背她出门，去呼吸新鲜空气

就像小时她背着我去赶集

那时我不懂事，趴在妈妈背上

又是抓，又是踢

惬意的拿着妈妈当马骑

妈妈却哼着曲儿笑眯眯

如今轮到我背她了

那感觉，怎么就像背着一座山

妈妈呀，我们姊妹六个

你是怎么背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