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曲
我站在红阳这高高的山岭,一边是喷薄而出的金色阳光,一边是晨风带着的薄雾向岭下的山心流去,积成白色的云海,我脚下的茶山像一艘大船在海里游荡。
这金光向我扑来的时候,我未能躲闪。更无懒的是我面前这一茬一茬的嫩芽,像是只穿了睡衣的女子,刚从绿色的床单上慢慢醒来,在风中轻动了叶尖,又被这多情的阳光照得通体透亮,甚至微微的瑕斑都不经意地露在我面前。两片嫩叶之间,毛茸茸地想长出又一尖新芽。 我想,恐怕是等不及那一天的。你看,山下采茶的小姑娘,挎了竹篮,打打闹闹地从晨雾里上来了,看不清人影,只在山岭间,晨雾里荡漾着她们的笑声,嫩芽们像是有些忧伤,又在清风中摇着头儿。它们似乎很清楚,山下的白房子里,许多台机器正在等着烘烤它们。我也不知赞美谁?痛骂谁?姑娘呀!机器呀!芽儿们,也许这是你们的宿命,就像再美的女子也终需走进红红的洞房。
终于看清走离了浓雾的姑娘们。她们腰围上、竹篼里已经有了茶叶。这一大波人马,是从山下浓雾中的村庄里赶来的,有姑娘,有小孩,有中年的妇女。瞬间,她们便从茶岭的小路上分散开去,随着茶梯的韵律走开,声音在茶岭上散落一地。不知是采茶人的笑声还是她们带着雾气的脚步,惊动了茶簇下野鸡,于是粗糙地叫两声,箭一般地飞了起来,去了另一边的山岭。惊得采茶的人往后退了两步,和着野鸡的叫声惊呼着。采茶的歌舞好像是从这时开始的。
姑娘们在岭迹上行走,在山腰装缀着,歌谣的音符微微颤动,画稿般许许延伸。手指偶尔触碰了鸟窝,姑娘们将白色或麻麻的小蛋拿到嘴边闻一哈,又放回了窝里,像预约地吻着未来自己初生的孩儿。低空上翻飞的鸟们很想回来探望它们的蛋蛋,叫着,吵着,追赶着,姑娘们不听,依然笑着,唱着,应和着。
晨光照耀下的茶山就这般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