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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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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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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味搅团

搅团是陕西关中的一种小吃,又名哄上坡,顾名思义,吃了不顶饱,人走到半道肚子就会饥饿。现代人把它当做绿色食品,有人用它来减肥。而对于我,搅团既是救命的食物,又是家的美好记忆。

小时候家里兄弟姐妹多,母亲身体不好,全家人的生活靠下放农村的父亲维持。我是家里的老小,童年几乎是在姐姐们的背上长大的。那时,只要肚子饿的咕咕叫,姐姐们便会从家里那间黑魆魆的套房里拿出一小块黄亮亮的锅巴放到我嘴里说:“这是搅团锅巴,好吃,吃了肚子就不叫了。”我牙嫩,咬不动,姐姐就说:“先放到嘴里抿一会儿,等锅巴软了再嚼,一下就能咽到肚子里。”我吃了锅巴,肚子不叫了,便高高兴兴随哥哥姐姐们去村外边玩耍。玩到饭点了,爸爸妈妈在村口大声喊着“吃饭咯”, 哥哥姐姐们便撒丫子往回跑,到了家,我第一个端起小碗,仰着脖子,急不可耐地等着妈妈盛饭。如果不是特殊日子,家里的午饭一定是那黄亮亮的玉米面搅团。妈妈把打好的搅团一勺一勺盛到碗里,然后给每人碗里浇上酸菜浆水,拌上辣椒面,撒上点细盐,一家人围坐在小桌边就开吃了,虽然碗里看不到油花花,但一家人吃的呼噜呼噜作响,吃完第一碗,等着盛第二碗,不一会儿,瘪瘪的肚皮就鼓起来了,调皮捣蛋的哥哥这时会一边打着饱嗝,一边拍拍肚皮哼起顺口溜:“吃饱咧,喝足咧,额(我)和财东娃一样咧”,惹得全家人哈哈大笑,房间里充满着欢乐。

上小学后,妈妈的病情越发严重,走路已经很吃力了,爸爸便带着妈妈去城里看病,家里做饭的事就交给姐姐们操持了,由于没有经验,姐姐们打的搅团里经常有没煮熟的面疙瘩,吃进嘴里很难下咽,这让我对搅团一度产生了厌倦。当看到邻居家孩子吃着长长的面条,啃着白花花的馍头,我的嘴里就会不由自主流下哈喇子,回家也跟姐姐们嚷着吃面条,姐姐脸一沉大声训斥到:“有口饭吃就不错了,饿不死你。”说完,背过脸就抹起了眼泪。我不敢吱声,端起碗去吃那半生不熟的搅团。

有一天,学校要组织优秀少先队员到城里参观学习,早课结束,老师把我们放回家,叮嘱大家吃完早饭,给家里要点钱和粮票,或者带些干粮集合。我兴冲冲回到家,冰锅冷灶,爸爸妈妈还在医院,哥哥姐姐也没放学,我找不到任何食物,只好空着肚子返回学校,和老师同学们一起坐上了去咸阳的汽车。当车终于到达终点,当我们终于走进从未见过的纺纱车间时,我的肚子就抑制不住的咕咕叫了,用手按着,忍着,脸上是和同学们一样的兴奋表情。参观完工厂,听了劳模报告,老师们把我们带到临街的一个小食堂,让大家自己吃饭。带了钱和粮票的同学雀跃着到小窗口排队买饭,自带干粮的同学也拿出馒头之类的坐在长条凳上开吃了,没钱没粮票,也没有带干粮的我怕同学们讥笑,便偷偷躲到了食堂外边。看着人来车往的城市街道,闻着食堂里飘过的饭香,我突然好想爸爸妈妈,好想哥哥姐姐,好想家里的搅团,幻想着要是此刻有一碗搅团放到我面前,我会一呼噜把它消灭光!

剩下的行程是在浑浑噩噩中度过的,记不清那天是怎样回到家的,总之到家时,整个人脸色发黄,几近虚脱,姐姐看到我,急忙问:“你去哪里了? 这是怎么了”?我只说出一句“我饿”,便人事不知了。醒来时,一碗热气腾腾的搅团早已放到面前,姐姐说:“慢慢吃,别噎着,别烫喽。”那天,我一口气吃了三碗搅团,吃到了今生最美味的搅团。

后来我长大了,妈妈的病也治好了,爸爸也平反工作了,我也到城里上学了,也能吃到白生生的馒头面条了,可我对搅团的钟爱却一直没有改变。工作后,每每和同事朋友聚会,也要相约着去某位姐妹家中,自力更生打搅团,自得其乐吃搅团,吸溜溜,呼噜噜,那种惬意真是妙不可言。当然,我最喜欢的还是回家和父母兄弟姐妹们一起吃搅团。一家人在大锅里打着搅团,爸爸妈妈脸上总是带着满足的笑容,一边搅动,一边说起我们小时候的调皮事,哥哥姐姐也总是能记起小时候给我起的外号“雀儿sa”(sa是陕西方言中“脑袋”的意思,笑我营养不良脑袋小的像麻雀头),我也总能及时反击,叫出他们的外号“孙猴子”(干瘦、调皮)”、“长下巴”(脸瘦,显得下巴又尖又长)……一家人说着,笑着,吃着搅团,仿佛满世界都是香味,都是幸福。

如今,爸爸妈妈作古已近十年,哥哥姐姐们已是儿孙满堂,大家相聚的日子越来越少,能坐在一起吃搅团也似乎成了生活中的一种奢望,偶尔去饭店、地摊吃一碗,但怎么也吃不出家的味道。


我也说几句1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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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谢谢编辑老师的编发,辛苦了

观澜   2018-08-10 00: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