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语“汗德尕特”是麋鹿的意思。现在的新疆阿勒泰市汗德尕特乡名就是回归到很早以前众多麋鹿自由自在在这里嚼食草木植物,繁衍生息游玩的习惯栖居地。据传这里没被开发前,很长的年代里,这个小盆地远离雄伟的大山,芦苇丛遍地,各种杂草疯狂生长,古树参天,很适合麋鹿群在这里和睦相处繁衍生息,一代一代的麋鹿群聚居在这里,成了亘古不变的习惯。后来的人们逐渐来这里开发后,就习惯地称这里是麋鹿(汗德尕特),连流经这里的河也称为“汗德尕特”河,随着改革的风潮刮起,这里的乡名也改成了汗德尕特乡。
五十岁以上的汗德尕特人基本都见过麋鹿的活体,因上世纪六十年代本乡的两个大队还办过养鹿场。鹿场所在地本身离各个大队都不远,近的一公里,远的也就几公里,想到鹿场看一眼很方便的。书上说麋鹿亦称“四不像”,哺乳科,偶蹄目。鹿科,最大雄性体长两米多,毛色灰褐,背部较浓,腹部较浅,尾长,下垂到脚踝,雄的长角,多回叉分歧,一般认为它角似鹿非鹿,头似马非马,身似驴非驴,蹄似牛非牛,故名“四不像”,性温顺,以植物为食,是我国特产珍贵动物,野生种已绝迹,现北京、上海等地有人工饲养。
老一代的本地人都说麋鹿这种动物也怪,它们脑海里难道也有记忆基因?新中国成立后的五十年代,这里已经多年开发,参天古树早已消失,芦苇荡也已开发成了种粮食的耕地,一到冬天照样还有成群的麋鹿到这里觅食过冬,是不是他们的基因大脑里还存在着它们祖辈们曾在这里休养生息过的迹印,认定在这里度过严寒的冬天安全是有保障的,所以还照常来此呀?本来新中国成立后国家就确定了它们是稀有动物,是应保护的对像。从互助组、生产队到成立人民公社,各级领导一再号召社员群众不准捕猎麋鹿,所以它们伴随在人们的栖息地真的很安全。入冬前它们会遂着牧业畜群向冬牧场转移。每到来年春又会遂着农户和牧业的牲畜上山,也自然成群地到山里去了。六十年代初公社领导了解到它们的这些习性后,建议生产队里可以开办养鹿场,喂养麋鹿,一是给深秋流浪到这里的鹿们提供固定的食源,二是能在春天割公鹿头上的鹿茸卖钱,(鹿茸是贵重的中药材:即它头上长出的尚未骨化的雄鹿幼角,药理上说它性温,味甘咸,功能补精髓,助肾阳,强筋骨,托疮毒,主治阳痿、遗精、宫冷不孕,腰漆痿弱阴疸不敛等症。本品含激素样物质及骨质、蛋白质、钙、磷、镁等成分。)增加队里的收入,何乐而不为呢!
当时的公社二大队、三大队就各开办了一个。他们就在公社驻地上边一公里处的河边各找了一个河的拐弯处有陡崖的地方,(可趁两边鹿跳不上去的石崖),另两面栽了些木柱子,有地方是趁着长着的树干,再绑上些横木杆,把鹿们圈在里边,秋天队里派人打草,干后拉到鹿场边垛起来冬天饲喂。二大队指派的养鹿人是一家汉族,姓胡,两口子有几个孩子;三大队是一家哈萨克族,男主人名叫哈尼,两口两个孩子。
鹿和大型动物马、牛、驴、驼一样生性就是群居,但强壮的雄性会靠自己的强势霸据许多妻、妾(母鹿),弱小的雄性很难靠近它们。当初两个鹿场修好后,是派人骑马把强大的雄鹿领的母鹿一起赶进鹿圈的,后面跟的年轻雄鹿根本不敢进圈,只能在较远的地方观看着它们,后来养鹿人把小雄鹿围在大圈的旁边,又修起个小圈,等于把它们分开饲喂,免去了相互打架。开春后为了节省草,先把母鹿放出去自由觅食,雄鹿等五月份割过鹿茸再放。怪得很有雄鹿在圈内,那些母鹿也不跑远,等雄鹿割过茸放开后,它们才一起进山里去。等到入冬下雪后雄鹿还能领着回来。一连几年群鹿们一直循规蹈矩不曾改变它们这种生活规律。养鹿人也清楚省了许多麻烦,生产队也省了许多饲草料,对照养鹿的付出,和割的鹿茸换来的钱对比,还是有利可图的。还有每年割鹿茸接的鹿茸血,也是很值钱的药,据说它的药性和鹿茸是一样的。可没听说药材公司收购鹿茸血的说法,社员们大部分也不知道鹿茸血贵重的说法。最初传出鹿茸血有好处是二大队的汉族养鹿人,本来他是个鳏寡孤独的老单身汉,五十过了还没有娶上媳妇。那年有个远门亲戚给他介绍个寡妇,说是带有两个儿子,大的已成年该娶媳妇了,小的还在上学,只是离这里远是奇台那边的。这个姓胡的鳏夫去看后,觉得还可以,本身自己也五十过的人了,还有啥挑头?寡妇见了他也没说啥,说是只要有房住有吃有喝能顾住他们娘儿仨就行,这就顺利领回来了。领回来过日子两个小伙子的吃喝穿着用项也着实让他挠头,大的还该给他操心盖房找媳妇了,虽说那时不讲究彩礼,住的房子必须得有吧?好歹五十年代这里的房子也好盖,土打墙再打上些土块,到山上拉些檩子椽子,割上些芦苇扎些苇把子铺在椽子上,抹上麦草泥上些土平好后再抹一层足够厚的草泥就行。房给大继子准备好后,媳妇是继子娘从奇台托亲戚说了个给送来的,还算让大继子满意。小继子插班继续上学。两继子安排好后,老胡娶的婆娘还又给他生了两个闺女,他当然也高兴,因为婆娘的生育年龄已过杠了——四十九岁还能给他生孩子。心里只是念叨着咋没生个儿子,毕竟带来那两个继子不是自己的血脉。就是在这年队里办养鹿场让他一家去养鹿。当时他绝没想到养鹿让他捡了个大便宜。头年春天割鹿茸,因是生手不懂里边的注意事项,就去请医药公司行家来教割茸的办法,人家行家帮忙割后,告诉他接的鹿茸血和鹿茸的药用性质一样,都对人的疑难杂症有很好的辅助医疗作用。这个医药公司行家帮忙割后用探询的话语对老胡说接的这些血倒给我一半作为我帮忙的报酬行吧?他爽快答应了。行家走后他没把行家说的鹿茸血能治许多疑难杂症的事说给任何人。两口子隔几天(行家告诉他不可连天服用,鹿茸血是热性,服多会对身体有影响。)睡觉前悄悄倒进开水里喝一点,不想几个月后两口子都说身子筋骨好像比以前活顺多了,并觉得身上更有了力量,更让两口子高兴的是老伴好像是有了身孕。这时的老伴可是过五十的人啦!怎么还能怀孕呢?没法猜算出因由是啥?到第二年春还真给他生了个儿子,让老胡高兴地回公社給社员们一家不拉地散布他这一喜讯。社员们都说老胡的命真好,到半百才捡了个寡妇,照样给他生了亲骨血儿女。
他们的邻居哈萨克养鹿人两口子本来就是没生育过孩子的,跟前的两个孩子是他的两个弟弟给他的一儿一女。当他们听到邻居鹿场汉族主人老伴过了五十岁还又生个儿子,就想办法去邻居房子用拉家常的语气套他们两口大龄男女还能生育儿女的诀窍。老胡两口也没存心遮盖喝鹿茸血旳事,他们说是医药公司的老中医说的,鹿茸血能治许多疑难杂症,他们就是喝了鹿茸血身体逐渐强装起了后才怀了孕生了儿子。这哈萨克两口子本来结婚多年没生育,两个孩子还是自己的弟弟过继给他们的,就想着自己割鹿茸接的血,今后谁要也再不给了(他们头年接的鹿茸血都是被年老多病的人求告要走了。)。自己留着也喝喝试试想法。从第二年开始喝,二人身体显得就是强壮了些,但并没使媳妇怀孕,第三年接的自己家一家人都分着喝上点,一家人也没多大变化,只是他们的儿子猛地长高也长胖了。这当然使他们两口子高兴,他们肯定地说儿子是喝了鹿茸血起的作用,可他们的儿子娶上媳妇后,一直都没使媳妇怀上孕,能说是鹿茸血起的反作用?到了1967年,他们喂养的两头小雄鹿也能割鹿茸了,三头鹿加在一起那年一共接了一公斤多鹿茸血,本来前两年他们给大队支部书记还倒给一百多克,这年闹文化大革命把书记打倒靠边站了,就不给了。这年增加两头小雄鹿的鹿茸血,又不从他们手里再往外出,这种贵重的“血药”的存储明显让他们心高气扬,不觉间飘飘然起来。可人有旦夕祸福,谁也难料自己会在哪天遭灾遇难,就在割完鹿茸后不久,哈尼患了重感冒,本来按正常年份到公社卫生院拿些治感冒的药,吃吃会好的。他们可能想着鹿茸血是贵重药物喝点照样能治,于是就自己做主用喝鹿茸血来治,鹿茸血虽贵重,但它不治感冒发烧,他们不懂里边的道道,认为病不好就是喝得少了,就擅自加大剂量喝,不成想这天夜里在家人不知情的情况下他断了气。是早上老伴起来后看到他身体已经僵硬才知道的。叫来医生给他看,医生问了情况后,就估计是他过量喝了鹿茸血,因鹿茸血属热性,喝多上火引起内热,内火上攻能引起他烦躁渴望喝水,但没人在跟前发现他的情况给他多喂水,致使烧坏了他的脏器管后断了气。
再怎么后悔已不起作用,一家人哭天也没泪。
也怪得很这年入冬鹿群也就都没回来,难道它们的主人去世它们都知道了?三大队鹿群没回,二大队的养鹿主人还健在呀,鹿群咋也没回呢?两个大队都派人骑马到山里寻找,竟然没发现任何踪迹,问牧业队的牧民,都说盛夏还看到过鹿群在山里转悠的身影,入秋后就再没看到了。牧民们有说今年山上看到过不少狼群,是不是被狼咬死吃了,还说狼聪明得很,暂时吃不上的它们会赶到隐秘的地方看管起了,等以后慢慢的吃;还有人说在市内听到过卖鹿肉的说辞,是不是有人猎杀后悄悄卖的;还有说一根鹿鞭能值上千元,(那可是当年一个壮劳动力三年的工钱)。这些说法旁证了就是有人猎杀了麋鹿,但怀疑他们不可能在一个夏天就把两群十多头鹿全部猎杀完呀!当时社会上闹派性打砸抢烧没人能管得住,更没人提保护动物的事,汗德尕特乡两个大队圈养的麋鹿丢了找不到了也就找不到了,也没理由追查养鹿人的责任,很平常的就过去了。
直到1974年的深秋,天还没下雪,一天汗德尕特公社的大街上突然间不知从哪里窜出个高大的雄麋鹿,好像对人很熟悉,人们围观它它也不怕人,还到你跟前闻闻你身上的气味。有人就说是不是我们这里原来养的,因它对这里熟悉才跑回来的呀?它怎么没把它的妻妾一块儿领回来呢?有人说肯定是那些母鹿容易被人抓上,这头雄鹿强壮力大不容易被制服,它才跑回来的。有人提议把两家养鹿人叫来看它,他们看到后,那家哈萨克养鹿人的婆娘还真认出是他们养过的雄鹿,只是鹿角长得奇角八叉的奓得很高大,懂得的人说那是多年没割鹿茸年年不停地往外长茸骨化的结果。它的老女主人伸给它手,它还伸鼻子闻了闻,但并没表示出亲昵的样子。有人提议让她用绳子拴上牵回去把它养起来,它的主人婆娘说俺的老头子没了,我们家人不可能降住它,再说我们家也没准备那么多草,喂不起的。有人给公社领导提议是否让哪个生产队包养起来?但公社领导没能给任何一个生产队协商通,就任凭它自由自在在各个村子里转悠着。雪下大后落的各种树叶也吃不上后,它就转到个人家的草垛围墙低的人家,隔墙伸嘴拽掏人家的草吃,主人发现后肯定会把自己的围墙挡得高些,让它吃不上;可它会另找能伸嘴吃上的草垛,很多家草垛被它伸嘴拽掏吃后,大家都对它心烦起来,心烦的多家经商量把它赶的远远的不再骚扰这里。那些人真的把这头大雄鹿赶走了,他们没替鹿想想,漫山遍野都是几尺深的雪,赶到远处的山里能吃点啥?没隔几天公社云母矿的人上山里拉他们雪前砍放好的木头,一行几人骑着牛走到离公社四公里的河坝大湾处,看到一头雄鹿的整个骨架和头及鹿角都在一旁的雪地上,都说肯定是被群狼围攻咬死的,内脏已掏空,骨架上的肉也啃吃得差不多了,他们中有人提议说我们用斧头砍些骨架拿回家煮着也能吃。有人就说狼咬死的动物肉没有味道,因它们吃肉前先喝的动物血,营养成分都喝掉了。这样一说大家也就不要骨架了。到隔天上山的人又经过那地方时,整个骨架都没有了,连鹿头和鹿角肯定是被人也拿走了,因狼不会稀罕鹿角。就这样一头大雄鹿死后连皮毛影子也没留下。我们这里的人都说也许那头雄鹿是整个阿尔泰山里最后的一头糜鹿,因为这几十年来再没听人说过在阿尔泰山里发现有麋鹿的影子。
只是这个因麋鹿千百年来多少代在这里繁衍生息的地方——“汗德尕特”的名称,不会因麋鹿的永远消失而取消。让人类的后代在解释“汗德尕特”这个名词时能了解“麋鹿”就叫“汗德尕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