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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长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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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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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柑橘味


记忆中的柑橘味

作者:茶阅人生(曾长春)

 

这月份,柑橘盛市,红橘、金桔、椪柑、丑柑……品种繁多,味道各异。不过,我记忆犹新的柑橘味道,要数小时吃过的红橘、无核橘的味道,还有偷吃大叔家那柑子的味道。

 

我家屋前,曾经是个红橘园。每年春天,橘树上白色小花绽放,香气随风弥散,沁人心脾,招蜂又引蝶;秋末冬初,橘树上满是橘子,红红彤彤的,盖过了绿叶,引人注目,让人垂涎。那时,红橘堪称美味水果了,整个冬天,一家人都有红橘吃。剥橘次数多了,橘皮上的汁液迸溅到手上,顺带在衣服上揩去,身上全是橘味;有时吃多了橘,牙齿酸酸的,软软的,以至吃饭都不能咀嚼。

为了种橘树,父亲煞费苦心,走亲访友之际,常带回几棵橘树。有次,父亲走亲回来,背篓里背着几棵橘树,乐呵呵地,在屋前院坝两侧的边上各栽了一棵,剩余的都种到屋前的菜地里。种橘树时,父亲从山里刨来地衣和腐土,埋在橘树根部,再灌入浓粪水,最后掩上泥土。在父亲的精心养护之下,橘树长势良好,第二年便开花挂果了。

父亲不知从哪里学来嫁接技术,每年秋天,他都会选择橘树底部较为粗壮茂盛的枝条进行嫁接。橘树嫁接是一件细致活儿。父亲找来废弃的玻璃农药瓶,在瓶身上部靠近瓶口不远处,紧紧地缠上一圈棉线,然后把煤油浸到棉线上,点燃,待煤油燃尽,赶快浸入冷水中,“啪”的一声,农药瓶断成两截;事先混合好的腐土和地衣,被父亲装入圆柱形瓶中,压紧。准备就绪,父亲开始嫁接橘树了。首先,父亲选择橘树底部茂盛的枝条,在靠近树干处,用嫁接刀小心谨慎地横切一道口子,深度大约枝条直径的一半;然后,轻轻地把枝条掰开一段,枝条的一部分留在树上,截断掰开的部分便插进装有地衣和腐土的瓶中;最后,用绳索把玻璃瓶固定在橘树上,为了防止水分流失,还把橘枝的伤处用塑料薄膜包扎起来。

被嫁接的枝条,几个星期内,如果叶片不打蔫,就算嫁接成功了。再过些时日,父亲趁着空闲,蹲在橘树底下,擦净玻璃瓶,左看右瞧,自言自语:“长根了!长根了!”脸上满是成就感。我凑近玻璃瓶,只见玻璃瓶中,灰白的根须,头发丝般粗细,蜿蜿蜒蜒的。那刻,我朦朦胧胧感受到了生命的顽强,感动不已。

玻璃瓶中嫁接的枝条,根须越长越多,越长越粗,待到根须密密麻麻纵横交织,方可移栽了。在父亲的精心培育下,没几年工夫,我家的菜地变成了橘园。我上中学时,橘树正丰产。每到冬初,橘树上满是橘,红彤彤沉甸甸的。赶集天,父亲有时挑上两大箩筐去集市卖;过路人随便大声吆喝一下:“有人吗?我摘几个橘解渴哟!”便摘几个橘剥开吃了起来,即使被撞见,家里人也不会介意的。

 

红橘有核,吃的时候,一不小心咬破橘核,苦涩味道便会大煞吃橘兴致;无核橘是不会这样的。有一年春节,我随祖母去外祖公家,第一次见到了无核橘。无核橘个儿大,味如砂糖,无核。大快朵颐后,我拽着外祖公,天真地问道:“外祖公,您家的无核橘有没有嫁接呀?能否给我一棵?”外祖公很是诧异地看了我一下,转而爽朗地说道:“你表叔去年嫁接了几枝,不知长根没有?”我找到了无核橘树,照着父亲察看根须的方法,看到嫁接无核橘的玻璃瓶中长满了根须,十分得意地跑到外祖公身旁:“生根了!而且很多!”外祖公看着祖母,狡黠地笑了一下:“那就给你砍一棵吧!不过,不许奶奶帮你背回家,你得自己背哦!”从外祖公家回来的时候,十几公里山路,我一直背着我的无核橘树,回到家,立刻将它种在了橘园边上,还浇了臭烘烘的粪水。秋天时,我突然想起无核橘,赶紧跑去看,几个青色的无核橘挂在树上。不畏酸涩的我,赶紧摘了一个,剥开,把橘瓣放进嘴里,深呼吸一下,瞪大眼睛,咬破橘瓣,瞬间,一股甜味打开味蕾。青色的无核橘竟然也是甜的,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父亲知道无核橘味道胜过红橘,兴高采烈地对我说:“我多嫁接几株无核橘!”我异常高兴,赶紧找来空农药瓶,小心地把瓶内残留的农药涤洗净,也在瓶身上缠一圈麻线,浸上煤油,点燃,待火焰熄灭,猛地放入冷水中,农药瓶“啪”地成了两截。顿时,我心中洋溢着成功感。我仔细端详自己的杰作,发现瓶底中间厚边缘薄,岂不是我学过的凸透镜吗?我迅疾把瓶底正对太阳,上下调整高度,地面出现一个亮点,十分耀眼。我把手指伸到亮点处,片刻,手指便有了灼烧感,连忙缩了回来。我找来一撮干草,把凸透镜聚起的太阳光的亮点调整到干草上,没多久,草冒烟了,燃了起来。后来,嫁接好的无核橘,父亲也栽了一棵在院坝边上。

 

大叔家的柑子,有股浓郁的香味,味道也和红橘、无核橘完全不同。那时的我,孤陋寡闻,只知道叫柑子,其实那是脐橙。大叔家院坝下是大片水田,院坝和水田之间的坡土里,一排整齐的柑子树,形成一道绿色围栏,风景甚是优美。每年秋末,黄橙橙的柑子缀满枝头,大个大个的。我们一群小伙伴,时常结伙路过。大叔家有人的时候,大家就讨要几个柑子饱口福;大叔家人不在的时候,大家胡乱摘几个溜之大吉。大叔家的花狗很凶恶,不过我们一伙小孩光临的次数多了,偶尔给狗喂喂食物,狗便和我们熟识了,以至于狗见到我们不再狂吠,而是摇头摆尾地欢迎。柑子被我们摘走多了,大婶站在院坝,破口乱骂;我们舔着酸甜的嘴唇,嗅着手上的余香,躲得远远地,互相瞧着,灰溜溜地听着骂声。我深感惭愧,觉得自己做了不光彩的事情。

大叔家屋后的坡土,是我家的庄稼地。有天,祖父去庄稼地翻地,我也尾随而去。埋头扯草之际,大叔家的花狗摇着尾巴跑到我跟前,“呼呼”地在我身上嗅着。我伸手抚摸花狗,花狗温顺地偎在我身旁,不时俯视自家。顺着花狗的目光望去,大婶正在屋后忙活着。

道歉的机会终于来了,真是天赐良机呀!我站起身来,羞愧地朝着大婶喊道:“大婶,您在忙吗?真是对不起,那天是我们偷了您家的柑子。我保证以后再不会偷了。”

“呵呵,原来是你几个调皮鬼儿干的好事。以后不再摘了就行,能主动承认错误,说明你知错能改,将来一定是个好娃!”大婶用原谅的口吻说了我几句,便和祖父搭讪起来。

红橘、无核橘可嫁接,我从没见过大叔家嫁接过柑子树。难道柑子树不可嫁接吗?直到现在,这依然让我不解。

 

几年前,父亲嫌橘树上了年纪,不结果了,便将园里的橘树一股脑砍光了,重新开辟出来种菜。劈柴时,我发现橘树干有很多蛀虫眼,有时还滚出肥肥胖胖的蛀虫,觅食的鸡叼着蛀虫,张开翅膀便仓皇逃窜了。橘园完成了使命,父亲不再有嫁接橘树的雅兴了。曾经在院坝边上的橘树,一棵被蛀虫钻透,枯死了;一棵还茁壮地生长着,每年结的红橘,似乎柠檬一样的酸;大叔病故后,大婶搬家了,那排脐橙树也被砍掉了。前些日子回家,我从院坝边上摘了一个无核橘,圆圆的个儿,黄黄的,软软的,显然饱经风霜,剥开一尝,酸味浸透全身,不由得蹙紧了眉头。我竭力寻找记忆中的柑橘味道,不知怎的,再也无法找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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