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老师不抽烟

贾老师不抽烟

作者：曾长春

贾老师起了一个大早，为的是赶在预约时间之前到达车城，排个靠前的位置，给爱车做首保。

年终岁末，车城生意兴隆，进进出出的车，来来往往的人，让车城拥挤不堪。车城内，原本狭窄的巷道，两旁停放着的车辆，零零乱乱的，比城内下班高峰时的车辆还拥挤，还无序。贾老师左顾右盼，提心吊胆地驾着爱车，因为担心剐蹭，一点也不敢马虎大意，费了很大劲，总算在保养作坊门口，找到一空地，停好了爱车。

按照工作人员的要求，贾老师又是拿出行驶证、身份证交给工作人员登记，又是在手机上忙忙碌碌地下载一个个APP。贾老师甚是不悦不解，不悦的是身份信息暴露无遗，不解的是下载那么多APP干嘛。工作人员瞅了贾老师一眼，看出了贾老师的心思，一边在电脑上操作，一边解释道：“高科技时代，不比原来用功能手机的时代了，现在，很多事情都要在手机上办理，得学会手机操作啊！所以，现在的娃娃们，只有好好读书，才能跟上时代发展的步伐。”贾老师听着工作人员的解释，也不在乎工作人员的言外之意，为了早点获取到保养券码，只顾着默不作声地操作手机。颇费了一些工夫，免费保养爱车的券码，终于在贾老师手机屏幕上显示了。工作人员把券码输入电脑，贾老师保养爱车的手续才算办理妥帖。

一通忙碌，贾老师早已头昏眼花，手不知不觉伸进衣兜，掏出烟盒，想点上一支抽抽，旋即想起公众场所不可抽烟的禁令，只好把烟盒放进了衣兜里，打了个哈欠，暂且振作振作精神，驱走抽烟的念头。

贾老师摸出车钥匙，把爱车交给工作人员，叮嘱几句后，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饭，便径直朝车城对面的面馆走去。从车城到面馆，需要穿越一条六车道的双向通行公路。贾老师穿过斑马线，进了一家面馆，点了一碗牛肉手工面另加煎鸡蛋一个。贾老师吃着热腾腾香喷喷的牛肉面，透过面馆玻璃门，打量着外面，脸上很是欢喜。

天气异常晴朗，暖阳高照，完全没有冬天的感觉。前几天还阴雨霏霏，今天陡然晴朗，这个保养车的日子，看来真是上天赐予的黄道吉日啊！贾老师暗自窃喜着。公路上，车辆来来往往，川流不息。车城与车管所毗邻，同在公路一侧，从车城大门到车管所大门，大约三百米，靠近马路牙子边的公路上，一串崭新的小轿车、越野车，后视镜根部都飘着红丝带，走走停停排队等候着进入车管所，办理登记手续。

贾老师大吃一惊：“这么多人买车呀！这年头，看来有钱人真是多呀！不过，春节临近，现在买好了车，春节期间走亲访友、游山玩水，既方便也显风光。”这样一想，买车人多，贾老师倒是觉得不足以为奇了。

接着，贾老师又疑惑起来：“平常难得见到车城卖这么多车，在这岁末，车城的生意竟然如此红火，这是为何呢？”贾老师竭力给自己寻求一个合理解答。正在此时，一对父子模样的人进入面馆，父亲衣衫褴褛，儿子握着手机，点了两碗杂酱绿豆粉。父子俩捡了一个靠里的位置坐下，父亲絮叨着儿子：“打工挣钱不容易，就不要买那么贵的车啦。”儿子盯着手机，不时滑滑屏幕，一声不吭，任凭着父亲唠叨。贾老师突然明白：“外地打工的人回家过春节了，兜里鼓鼓囊囊的，买辆车既方便出行又能挣面子，何乐而不为呢？”

贾老师吃完牛肉面，擦了擦嘴，付了钱，克制住“饭后一支烟”的陋习，怀着好奇心，走出面馆，快速穿过马路，走到车管所门口，想看看别人都买些什么样的车。

贾老师沿着马路边的街道，一边打量着新车，一边走向车城。几辆大众牌轿车，排在最前面。透过紧闭的车窗，贾老师瞧见一辆大众牌轿车副驾驶位坐着五十岁上下的男人，驾驶位上坐着二十多岁的男青年，俨然父子俩。“带着‘提款机’买车，多幸福的男孩呀！”贾老师幽默了一下，不由自主感叹起来，“有钱人真是多呀！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已经工作几年的女儿，如今还没有买上车，想到这，贾老师不觉羞愧起来，直埋怨自己穷酸无能。

“贾老师——贾老师——”陷入沉思中的贾老师，隐隐约约听到身旁传来亲切的招呼声。

贾老师赶紧停下脚步，四下张望，却不见一个人影。担心耳朵出了问题，亦或头脑不清醒，产生了幻觉，贾老师拍了拍耳朵，敲了敲脑袋。

“贾老师！贾老师！”再次传来亲切洪亮的喊声，贾老师听得一清二楚。

贾老师循声望去，一辆红色越野车副驾驶位半开的车窗正“呼呼”的下降着。出于礼节，贾老师立即停下脚步，佝偻着身子，朝车内望去；驾驶位的男孩，喜笑颜开地看着贾老师，万分兴奋。两人的目光在车窗处撞了个正着。

一时之间，贾老师怎么也想不出招呼者的姓名来，脸上有些茫然，很是尴尬地朝车内打着招呼：“你好！不错啊，买新车了！”

副驾驶位年纪稍长的男人，留着一绺长发，翘着二郎腿，背靠车门，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听到贾老师回答男孩的声音，他侧身过来，撇了撇嘴，冲着贾老师，不屑地瞪了一眼，很是抱怨贾老师打扰了他们胡吹海谈的兴致。

男孩听了老师的夸赞，脸上顿时更加荣耀起来了，连忙解开安全带，顺手从驾驶位旁的茶杯槽内拿起一包香烟，盛情而又恭敬地说：“贾老师，来，抽支烟了再走！”

副驾驶位稍长的男人，看着男孩要给贾老师递烟，白了男孩一眼，赶紧伸出搁在膝盖上的右手，迅疾而又轻轻拍了一下男孩的手，歪了一下嘴，做了个鬼脸，旨在示意男孩别浪费香烟。男孩不解地看了看他，然后笑眯眯地注视着贾老师，面色略显尴尬，还是执意着给贾老师递烟。贾老师看着男孩手里鲜红的烟盒，以及揭开的烟盒盖，清楚那是“中华牌”硬盒香烟。

“贾老师！来，抽一支烟嘛！”男孩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来，弯曲着身子，伸直手，直把烟送到靠近车窗的位置。

副驾驶位的男人，既不避让一下，也不接过烟送到车窗外，倒是正了正身，使劲扭了扭脖子，侧过半边脸来，很是不屑地瞥了瞥贾老师，心里似乎正嘀咕着：“要滚就赶快滚嘛，免得浪费我的中华烟。”

“我不抽烟了！已经戒掉了！”贾老师十分知趣，对男孩摆摆手，礼节地说，“你注意排队，早点办理完手续！我的车正在车城做保养，得去看看，就不耽误你排队的时间了。”

说罢，贾老师向男孩做了个告别手势。男孩在车内，注视着贾老师，挥了挥手，很是礼貌地大声说道：“贾老师，慢走！”

“不抽烟了！已经戒掉了！”真是弥天大谎，贾老师得意着自己机智的回答，伸手捂紧了斜开的衣兜口，生怕兜里的香烟露出蛛丝马迹，被身后车内的男孩瞧见，伤了他的尊严。“看来，公众场所不抽烟，有时还能给自己挽回面子。”想到这里，贾老师情不自禁骄傲起来，“自己曾经呕心沥血苦口婆心的教育，算是没有白费啦！”

摆脱刚才的尴尬相遇，贾老师一身轻松，管它什么牌子的轿车、越野车，全无心在意了，大步跨进车城，溜进了保养作坊。保养作坊里，贾老师的爱车首保完成得差不多了，师傅正在做四轮胎压检查。贾老师对着检查的师傅说：“师傅，我这轮胎的抗压能力，早该检查一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