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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长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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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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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吊兰


作者:曾长春(茶阅人生)

清早,走出屋门,秋风凉爽,迎面扑来,我顿觉炎热荡然无存。

黛青的远山,高高耸立,灰白的巉岩面阳,正俯瞰着近山上交错覆盖的浓绿、翠绿。院内,树木精神抖擞,枯叶飘零地面,七零八落的;树丛中,小鸟“叽叽喳喳”,依旧那么欢悦;丝瓜藤爬满叶片稀疏的李树,竭力摊开大叶片,嫩黄的花朵,绽得正艳,等待着蜜蜂采蜜、蝴蝶翩跹。

“好个清爽的早晨!好个惬意的时光!”陶醉间,我情不自禁赞叹起来。

突然,墙角处、花台边那排整齐的“绿”吸引了我的目光。放假那天,念及学生不便搬走教室的绿植,于是,招呼孩子们把绿植都搬到我的院内,我便承担起绿植的养护来了。为了绿植长得茂盛,我不仅时常浇水,还留意其颜色变化,也施过几次肥。

我不由自主靠近花台,花砵形状各异,绿萝、吊兰、映山红、芦荟,离开教室来到大自然,虽依旧生长在花砵中,但餐风露宿,近乎回归本源,长得异常茂盛。看着、赏着,我不知不觉蹲下了,摸摸绿萝柔柔滑滑的叶子,掐掐映山红的枯枝败叶,瞧瞧芦荟根部冒出土面的嫩芽。纯绿吊兰走茎长长的,茎上长出带着洁白根须的新兰,贴着地面,正四处寻找扎根的土壤。

这纯绿吊兰,是我经过种植失败后的再次尝试。以前居住的楼下,有几簇吊兰,纯绿色的,走茎密密麻麻的,缀满带着根须的吊兰。搬进小院的时候,我特意从走茎上掐了一簇,种在花砵中。后来,学校开展养绿植评比活动,我班绿植数量不足,于是,我就把纯绿吊兰搬进教室了。

纯绿吊兰陪伴学生学习几个月,长高了不少,离开教室的时候,还没有长出走茎,只是一砵宽叶绿草。如今,砵内,纯绿吊兰叶片上叶脉清晰可见,似乎能瞧见汁液流淌。我轻轻抚摸吊兰叶片,厚厚的、茂茂的、倔倔的,生命的茁壮从我的指尖涌入我的心田。

纯绿吊兰一旁,是几砵银边吊兰。那是放假时,我刚种的。此时,银边吊兰叶片上挂满水珠,晶莹剔透,轻轻一动,水珠滚落,有的顺着叶片滑入根部。

看着纯绿吊兰和银边吊兰茂腾腾的模样,顿时,我心里一片激动:“生命,在我的精心养护下,总算得到了延续!”

十多年前,搬进新居,屋内是白墙和家具,空空的阳台围着黑色的栏杆,一篮塑胶花点缀在老旧的电视旁。女儿一有空闲,就打开电视,仰在沙发上,贪婪地看《哆啦A梦》《喜洋洋与灰太狼》《大风车》,全神贯注,有时哈哈大笑。妻拗不过年幼的女儿,只得坐在一旁,背靠沙发,翘起二郎腿,十指交叉地从后面托起头部,看着少儿节目,陪伴女儿成长。一向酷爱新闻节目的我,只能等女儿睡觉了,独守电视,了解了解国内外大事。

从乡下回城,我用摩托车载回泥土,装入废旧的盆内、桶里,种大蒜、小葱、白菜、萝卜,还美其名曰:阳台菜园。

有一年,吃过老南瓜后,妻把南瓜瓤埋在泥土中。第二年春天,发了不少南瓜苗。后来,阳台上牵了长长的南瓜藤,喇叭形金黄的南瓜花盛开了,还结了南瓜。南瓜花,妻采摘下来,做起了土家人特别喜爱的南瓜鱼;每天,妻一有空闲,就坐在阳台上,静静地观赏瓜藤上结出的南瓜,直到其长成老南瓜。老南瓜收获了,妻做了水煮南瓜,烹制了香喷喷的蘸水,乐滋滋地品尝起来。这一品尝,妻有了阳台种菜的不少规划,也对阳台种菜乐此不疲了。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那个夏天,一场不幸突降家中。妻因身体不适,查出恶性肿瘤。于我,这无异于晴天霹雳;于妻,这噩耗让她跌进万丈深渊。妻经历了手术、化疗,大病初愈,拖着孱弱的身子回到家中。阳台菜园,一片枯萎,南瓜藤上挂着两三个老南瓜。为了不让妻触景生情,我赶紧动手清除阳台的满目苍凉,收拾了泥土,扔掉被太阳照射得粉碎的盆子,重焕阳台的整洁。

妻终于从病痛中走出,长了发,面色红润了,不再消沉,反而对生死坦然了、豁然了。

一天,妻从街上回来,买了几个塑料花盆,一向舍不得花钱的她,如此举动,竟让我刮目相看了。她吩咐我:“把那些泥土装到花盆里,我要开始养花!”我高兴极了,清楚她是想通过养花养草,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于是,我赶紧行动,把收拾在一旁的泥土,一点点装入花盆。

妻养什么花,我不愿打听,因为我不想打扰她美妙的构想。

楼下人家,阳台种了几盆银边吊兰,纤长的走茎伸出花盆,其上缀满嫩绿的吊兰,好像盆内溢出的绿色。妻每次路过,都会驻足欣赏,眼中满是羡慕,时常赞叹不已。后来,妻经人家允许,掐了几枝带着根须的吊兰,认真地种在花盆里。

每天早晚,妻便忙碌着给吊兰们浇水,浇完水,蹲在一旁静静地欣赏,默默地祈祷。

吊兰一点不辜负妻的精心养护,生机勃勃的。妻回娘家,特意带回尿素、复合肥,小心地埋在花盆的泥土中。功夫不负有心人,一段时间后,吊兰抽出了走茎。望着鲜嫩的走茎,妻忍不住眉开眼笑了,时常蹲在吊兰旁,小心翼翼地梳理着走茎,眼里满含祈盼,祈盼绿色从花盆内溢出,溢满盆外。

有天,我下班回家,妻独自一人,开着电视,坐在沙发上,依然翘着二郎腿,十指紧扣,从后面托着脑袋,正陶醉着眼前的什么。我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电视旁,两个小木方凳上,端端地搁着两盆吊兰,走茎长长的,坠满花盆四围。妻看到我,笑着问我:“你看,电视旁的吊兰好看吗?”看着眼前的生机,我脱口而出:“太好看了!”

独养银边吊兰,显得太单调了。同事与我寒暄,提到自家养的纯绿吊兰,引起了我的兴趣。我索性向同事开口,希望他能把走茎上的吊兰分我一簇培育。

纯绿吊兰,妻照样培育,可不知怎的,它就是不像银边吊兰那样快速成长,很长时间都是孤孤的一簇,也不长出走茎来。纯绿吊兰不如意的生长状况,妻觉得自己煞费苦心,于是将其弃置一旁,不大问津,反而对草莓、鱼籽兰种植有了趣味。

在妻的养护下,草莓结了几次果,鱼籽兰飘了几次香,银边吊兰走茎铺满花盆外面。那些年,我家阳台上、客厅内,绿色荡漾。上下班之际,我依旧赏绿;孩子们下学后,依旧围着母亲喋喋不休。可是,我注意到,妻有些心不在焉了,注意力似乎转入自己身体某个部位了,偶尔还咬牙切齿。凭我的直觉,妻身体出了意外,在我的再三询问下,妻终于说出她腹部疼痛多日,最厉害的时候,刀绞一般,冷汗淋漓。

因之,妻再一次住进了医院。谁知,她体内的肿瘤全面爆发,已经到了不可切除的程度啦。在妻的一再央求下,医院给她做了最后一次手术。主刀医生从手术室走出,把拍摄的肿瘤图片给我看,妻腹腔内全是密密麻麻的肿瘤,挤得肠道都没有一点缝隙了。她从麻醉中苏醒过来,平静地看着我:“我还活着呀!”然后,失望地转过头去,留下了眼泪。原来,她盼望着自己下不了手术台,在手术中毫无痛苦地了结自己的生命。然而,她未能如愿以偿,所以,才那般疑惑,那般难过。妻借着止疼针的麻醉,还没等伤口痊愈,在那个夏天早晨,昏迷过去,任凭我和女儿如何呼喊,她停止了呼吸,去到那没有疼痛的地方了。

妻走了,目睹客厅墙壁上,她精心绣制的十字绣,突然想起她缝制时的戏语:“我要给你们多留点东西!”我恍然大悟,妻对自己的日子早有预感。被挪到阳台的吊兰,多日未浇水,叶片也打蔫了。逝者已矣,生者尚存,我得勇敢地挺住。

养花养草养心性,种树种桃种春风。我买了不少花砵,陶瓷的,还特地从山林中找来腐土,继续养吊兰。吊兰种在腐土里,营养充沛,长势很是喜人,几个月下来,花砵里便是茂腾腾的绿色,走茎伸得长长的。为了囚住吊兰的绿,我把吊兰放到电视柜顶上,一排下垂的走茎,挂满带着根须的吊兰,犹如罩着一层绿帘。那绿,成了等我回家的亲情,一种不是滋味的温馨。

搬家时,我特意带走一盆吊兰,为了不影响垂下的走茎,还特地买了一个花架。近一米高的花架,花砵里的吊兰垂下的走茎,几乎触到了地面,走茎上坠着的吊兰,叶片细长,偶尔金边,偶尔银边。有了它,我便多一份牵挂,无论走多远,都念念不忘。再次搬家时,一不小心,弄断了很多走茎,吊兰饱受摧残,剩下的一点走茎枯黄了,我赶紧把吊兰移到屋后的窗台上,希望雨露滋养,让其重生。

移到窗台的吊兰,我渐渐忘却了。一天,我突然靠近窗台,吊兰已完全枯萎,可幸的是,走茎上的吊兰,坠到窗外潮湿的地上,根须吸收水分,叶片有力地直挺着,一大簇,嫩嫩绿绿的。放假时,我赶紧将其拾起,找来几个花砵,重新种植起来。

我希望,这幸存的生命,在我的种植、养护下,再次得到延续,再次绽放生机。没想到,在这凉爽的秋晨,我再次种植的吊兰,竟如此生机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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