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季节的丝瓜

错过季节的丝瓜

曾长春（茶阅人生）

窗户上挂着的那根乌黑干瘪的老丝瓜，是我上年留下的种子。

“清明前后，种瓜点豆”，我赶紧从窗户上取下它，掰掉外壳，捅开瓜蒌，抖出黑黑的种子，依旧在屋外那棵歪斜的樱花树下，扒开杂草，挖了窝子种下。

去年五一节，我搬进学校小区。初来乍到，小区里的一切，我感到陌生、感到新鲜。小区空地多，我想物色一地儿，种点什么。征得物管允许后，我种了几窝韭菜、辣椒，还在屋外那棵歪斜的樱花树下，种了几粒丝瓜种子。多年没种农作物的我，自种下它们起，心中便憧憬着割韭菜、摘辣椒、吃丝瓜的美好。

没几天，樱花树下稀稀疏疏的荒草中，冒出了丝瓜苗，拱屈着，嫩嫩胖胖的，犹如弯曲的弹簧丝一样。担心荒秽影响瓜苗的生长，也渴望瓜苗茁壮，我给瓜苗们除草、松土、施肥。

瓜苗似乎有灵性，深谙我的心情。几天后，瓜苗牵藤了，倚着樱花树干，瓜蔓上长出了白嫩弯曲的触须。触须勾住樱花树褶皱的树皮，缠着树干上孱弱的旁枝，拖着娇嫩的丝瓜藤往树上攀爬。丝瓜藤越爬越高，爬到了樱花树的枝丫上，分出许多小茬；叶子越来越浓密，近乎巴掌大，尽情地舒展着，迎朝阳，沐雨露，乐乐呵呵，坦坦荡荡。

我一有空闲，便在樱花树前伫立，看藤缠树，盼丝瓜开花结瓜。我盼丝瓜开花结瓜的心情，正如新冠疫情期间，我盼早日复学的心情一样。那时，接学校工作安排，我对年级学生上网课。刚上网课时，学生觉得很新鲜，听课热情很高，对话、点赞不时在电脑屏幕上闪现；因为网课毕竟缺乏现场感，渐渐地，学生们的互动不热烈了，很多学生缄默了。

终于，丝瓜藤上，有了花骨朵，也绽开了花。我的心情美妙无比，美妙生命的成长，美妙丰收丝瓜。朝阳中，丝瓜花热烈地绽放，一朵朵金黄的花，引来了蜜蜂嗡嗡，唤来了蝴蝶翩跹，引得邻居羡慕赞叹。

丝瓜花开了一茬又一茬，不知怎的，就不见结瓜，即使筷子粗的一根瓜也好。我呆呆地看着树下堆积的落英，细听蜜蜂的欢歌，欣赏蝴蝶迷人的舞姿，不由自主怀疑：“难道这丝瓜是雄性吗？”丝瓜如此吝啬，大煞我的兴致，正像疫后复学测试，学生成绩一塌糊涂，让我大失所望一样。

复学后，学生背地里议论上网课：起初，他们都在手机上认真听课，家长也监督；后来，家长为了生活，无暇监督了，他们便放松警惕了；上网课时，他们玩起了分屏，对老师的授课内容置之不理，只顾玩游戏或聊天。

学生的议论，让我茅塞顿开，知道了测试成绩不好的原因。我情不自禁叹息起来，叹息学生的自律能力，叹息学生错过了学习时机。

盛夏的一个早晨，院内凉风习习，我一如既往早起纳凉，不经意间，看见丝瓜藤上倒挂着三个青虫模样的东西——小丝瓜，小丝瓜顶着的黄色花朵，开得正艳。我高兴万分，丝瓜总算结瓜了，总算没辜负我的心愿。

我隔三差五给丝瓜浇水，三根瓜一天比一天长，一天比一天大，挂在藤上，嫩嫩绿绿的，引人注目。有一天，邻居路过，羡慕地说：“这丝瓜可摘了，再不摘来吃，就布满瓜蒌啦，吃不动了。”于是，我摘了两根丝瓜，留一根蓄种。

种瓜越长越大，青色的瓜皮渐渐变黄了。丝瓜藤上，顶着花朵的小瓜越来越多，蜜蜂、蝴蝶在花朵间飞来蹿去。不知怎的，当小瓜上的花朵凋零后，没几天工夫，小瓜便莫名变黑了，坠落樱花树下，烂掉了。看着烂掉的小丝瓜，我心疼不已。

那段时间，学生沉迷网络游戏、聊天，总是偷偷地把智能手机带进学校，屡禁不止，很是让我头疼。课余时间，孩子们总爱三五成群聚集，喋喋不休，一看见老师的身影，便纷纷散开。孩子们谈论什么，我十分好奇。几经周折，我终于打听到，他们是在分享玩游戏的经验，夸赞谁是游戏高手，邀约周末玩游戏。

暑假临近，天气炎热，丝瓜经不住正午太阳炙烤，叶子蔫蔫的，没精打采，病恹恹的。难道我的丝瓜扎地之根不深吗？难道我的丝瓜懂得“柔弱胜刚强”吗？想到学生们不主动学习，我很是疑惑、担心。孩子们若不主动学习，继续手机游戏，未来真是让人堪忧呀！对！柔弱胜刚强！马上就期末考试了，考试成绩，或许会警醒他们的。

暑假的一天下午，夕阳西下，晚风轻拂，蝉噪虫鸣，我突然注意到，丝瓜花零零落落，丝瓜叶灰头土脸，叶上布满窟窿，宛若蝉翼，又似薄纱。我蓄的丝瓜种，外壳似乎变黑了。我意识到我的丝瓜再不会结瓜了。就在此时，我打开手机，班级微信群异常热闹，家长们正激烈地讨论着，有的抱怨孩子学习不上进，有的担忧孩子们升不上高中，有的分析孩子成绩下降的原因。“要不是这场新冠病毒疫情，孩子们在家上网课，他们怎会迷上游戏呀？”家长们不约而同地焦急惶恐，“再不控制手机，任其肆意下去，错过了读书时机，孩子们未来怎么办呀？”我很理解家长们的心情，也暗自庆幸，他们终于明白家庭教育的重要性了。

网课，孩子们不以为然，错过了学习时间，饱尝了“苦果”。几场霜冻，丝瓜藤干枯了，我摘下乌黑的种瓜，挂在我的窗前。

窗前，乌黑的丝瓜种，明亮的窗户，斑驳的树枝影，浑然一幅水墨写意画。望着这幅画，我时常莫名地愧怍：“为何要错过季节种瓜呢？”学生求学又怎能错过“季节”呢？我不禁祈祷学生：“未来，你们一定要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情呀！”

今年没错过种瓜的最佳时机，我万分庆幸。愿樱花树下丝瓜种发芽，茁壮成长，热烈开花，嫩嫩绿绿的丝瓜，挂满瓜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