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王晓廉的头像

王晓廉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鲁迅文学院学员

散文
202307/23
分享

望湖楼远眺

        王晓廉

窗外,是一望无际的浩瀚大湖。

敞亮的窗子是朝南开的。因而,便有了许多妙处。

早晨推开窗子,涌进来的是朝霞、晨雾、鸥鸣;午间,闯进来的是阳光、湖风、白云;黄昏,飘进来的是晚霞、帆影、渔歌;夜晚,挤进来的是月色、星光、涛声……

好像是在梦中。因为眼前的景色过于瑰丽,令人难以置信。然而,却又绝非是梦。因为这一切都实实在在摆在窗外,只要你有一双眼睛,一对耳朵,一颗心。

不是夸张,这次在望湖楼住了三天,我就在窗前观风景,哪儿也没去。

现今,住在城里最大的苦恼就是周围一片喧嚣,拥挤。楼房周围全是楼房,望不见原野,望不见河流,望不见森林,甚至连阳光都被挤得窄窄,软弱无力地射进窗口。更恼人的是楼下马路上各种汽车来来往往,震得窗子玻璃哗哗颤抖,夜晚睡觉都做不成好梦。况且,还有社会生活的压力和人与人之间紧张关系的压抑。总之,城里是个无奈的世界。可一到兴凯湖,这些人生烦恼都没有了,你会投入到一种宁静,一种辽远,一种博大的大自然环境之中。

也许来兴凯湖的次数多了。我觉得,住在望湖楼,最大的快乐就是哪儿也不去。不去拣石子不去钓鱼不去游泳不去喝啤酒也不去跳舞,只在窗前呆呆眺望,什么也不想。

其实,站在望湖楼窗前要想什么也不想十分困难。眼前的兴凯湖浩渺、壮阔,没有边际,让你没法不动心。面积达4380平方公里的兴凯湖的确太浩大了。它比鄱阳湖大,比洞庭湖大,比太湖更大,与青海湖面积不相上下。站在兴凯湖望湖楼上,向东看没有边际,向西看没有边际,向南看更没有边际,和看大海没有什么两样。就其辽阔,就其清澈,就其宁静,就其原始状态而言,我看远远超过那些个知名大湖。可惜,就因为它离繁华的都市太远太远,又处于中俄两国边境线,文人骚客难以涉足,所以不能“名随诗传”。所以,它一直被冷落,被忽视,纵有绝美的大自然景色亦不能被更多的人所欣赏,所赞誉,只能默默地流淌,空对日月……

兴凯湖尽管充满野性,勇猛粗犷,狂风卷起拍天巨浪可掠过湖岗树林飞出百米之外。但风和日暖的日子却又非常温柔,美丽,惹人动情。不用说春天冰封的湖面融化后,那湖水怎样澄澈、清幽。细雨笼罩着蒙蒙湖空多么令人回味;也不用说夏天湖水由银白变成碧绿,朵朵白云浮在碧空又倒映在平静的湖水中,是多么俊逸、悠闲,让人产生无穷无尽的联想;单说现在这种深秋的季节,虽然秋风已将湖岸的森林染成五颜六色,并有花雨般的落叶飘落在岸上,浮荡在水边,让人感到一丝秋至的悲凉。然而,只要登上望湖楼,打开窗子将目光放远眺望,那种落叶悲秋的一缕愁绪便会不知不觉地随波而去,杳无踪迹。

呵呵,浩浩荡荡,无边无涯的湖水是这样蔚蓝。蓝得像一匹巨大的、铺开的缎子,蓝得没有一丝杂驳颜色。无限深邃的天空中也是蔚蓝的。蓝得透明,蓝得像一片梦境。即使高远的蓝天中镶嵌着几缕鳞片似的薄云,缥缈得近乎于无。然而,人的目光仍很难分清天空与湖面的界线。那三三两两的银鸥在阳光下闪动着白光起落飞翔,你也就分不清是飞掠在水面衔鱼,还是翱翔在高空欢唱了。只有那白蝴蝶般的渔帆,虽然遥远得只能看清一个个斑点,凝固在一片蔚蓝之中,但你心里知道那是渔民顶风搏浪,在湖面撒着银丝网,捕捞着秋的馈赠……于是,心中升起一股对努力掌握自己命运的人的崇敬。

望湖楼,自然是观赏大兴凯湖景色最佳之处。这里有著名词家陈雷“兴凯幽情”碑刻为证。但我站在望湖楼上,有时向窗外望着望着,竟会不时地犯傻。有时窗外是黄昏,一片绯红的晚霞流泻在西天,流淌在林梢,流淌在平静的湖面上。整个兴凯湖,成为一片浓艳欲燃的世界,而我却无心观赏,心,越过了湖中的国境线,想象着湖对岸另一个国度的村庄,是不是像我在黑龙江上航行时所见过的俄罗斯村庄一样:有彩色的铁皮屋顶的农舍,有尖屋顶门窗雕花的小教堂,有渔人摇船在黄昏中撒网,有在沙滩上晒太阳的少女……因为大湖对岸相隔数百里之遥根本看不见,所以想看看的心情就更神秘更急切。本来,有时窗外是夜晚,浩瀚的大湖无法像一泓山泉像一条小河那样倒映月影,而只能用千万点粼粼金波铺成一条与你脚下相接的光带。没有渔船没有飞鸟,夜湖除了波涛喧哗没有其它风景。可我的眼前却硬是闯出一叶独木舟。披着长发光着古铜色脊梁的划舟者,手擎一支带绳的矛镖威风凛凛挺立船头。当湖涛中有大鱼翻腾而出排山倒海,他猛然身向后弓,手中的长矛便如同鸣镝羽箭直刺鱼背。于是,大鱼轰隆一声溅落水底拼命挣扎搅动浪花,湖水瞬间流淌一片血红。鱼与捕鱼者生死搏斗日月无光。最后,湖面陷于沉寂,只有残破的独木舟上尚留下一丝喘息。

那是肃慎人还是黑水靺鞨人我无从辨认,我只朦朦胧胧感知那是六千年前的祖先为了生存日日重复的一幕悲剧。于是我默认了现代的北方人已渐渐退化了先人那种强悍勇武,视死如归。似乎变得缺少阳刚缺少豪壮的一副软骨,尽管有时退却无路也会陡然冒出一股可怜的豪气。

把酒临风,登高远望,自古以来就生出无数慷慨悲歌之士。不是么?唐诗人陈子昂《登幽州台》中有“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真情;宋人范仲淹《岳阳楼记》中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名句。一代代辉煌的骚人墨客,哪个不是名传千古,诗留百世?可惜,我等后辈既无前人气贯牛斗的斗志,亦无古人独领风骚的才气,所以,即便住在兴凯湖望湖楼上日日面对大湖雄风,也断难写出气吞日月,包揽天地的名赋佳辞,确是辜负了兴凯湖的一片慷慨之情。

唉!可惜大冬天我没有在望湖楼住过。否则,打开南窗向外眺望:或大雪纷飞天地间一片混沌,或雪停日出千里湖雪反射万道银光,或暴雪恣肆大风怒嚎搅得天昏地暗。嘿,那该何等潇洒何等舒畅何等痛快!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