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孙兆丰的头像

孙兆丰

网站用户

散文
202003/24
分享

家乡的雨(散文)

家乡的雨

秋夏交接时节,我喜欢搬把椅子,独自坐在乡下老屋的大门边,听来自长空的雨,一阵阵打在瓦片上,噼里啪啦的声响,在高高的头顶洒珠落玉般的清越。倘若刮过一阵风,雨点歪斜,溅在窗棂上,一串串叩响,如鸟啄树干,笃笃震耳,更像农家孵鸡,二十一天后,小鸡啄壳,其声遥遥可听。甚至干脆像一位谦逊的过客,夜半敲门借宿,不轻不重,每一声都是长长的穿透,轻微的震撼,直欲将你唤醒。

倘若久晴,地面早积了一层薄薄的尘土,稀稀落落的雨点,在雷声的催促中砸下来,要不了几粒,便能激起一片烟尘。而透过烟尘,会看见地上被吻出一个个酒窝,不,一个个笑窝,那是久旱泥土发自心底的微笑凝固在脸颊,沧桑风尘,而又敛着惬意。待地面有了浅浅的积水,密密的雨点,再成群结队打下来,层层叠叠的雨花,像一朵朵单瓣的白梅,绽放着,凋谢着,漂泊流离循环往复,一种惊心动魄的壮观,久久摄住你的眸,妈妈说过那是送饭的婆婆,预示着秋粮的丰收。

最壮观的要看那一湾涝池了,一滴两滴渐次繁复的雨滴下来,涝池里的涟漪缓缓扩散,似乎在诠释乡村池塘古老的岁月。雨稠时,整个涝池都是雨花,娇小,繁茂,灵动,纯净,平淡,壮阔。 那涝池实际是雨下得久了,次数多了汇集在一起形成的供牲畜饮用、供农妇洗衣、供顽童戏耍的狗刨式游泳的快乐去处,它是北方的水塘,旱季就没有了水,只有一底干裂的乌泥。在雨季,贪玩而勇敢的小伙子往往会爬上歪脖子柳树一个猛子扎下去试探水的深浅,惹得胆小的人一阵唏嘘感叹。其实,刚下过雨后,大人小孩都喜欢出门看那里水大被冲坏了,沟塌了或墙倒了,涝池的水位又涨了许多之类,享受好像很难得的惬意与闲散。

眺过涝池,则是一垄玉米黄豆地。雨毫不迟疑钻进去,叶片攒动,像无数孩子在嬉戏,淅淅簌簌,仿佛豆苗的微语,渲泄着压抑不住的快乐。洗耳静听,各种繁音复响,涨满你的心房。一些草虫喝足了雨水也和着雨声拼命地鸣啾,一部原始的乡村打击乐,渐至高潮,渐向尾声,确有“以虫鸣秋”的感觉了。柔曼、抒情,纯粹絮语般的风格,不装腔、不蓄势、不拖音、不作调、不歇斯底里,显得和谐自然自成风韵。

入夏后村边的沟壑,早备好了绿锣翠鼓, 那是退耕还林后葱荣的植被, 那是袅袅的雾雾的飘渺的雨帘,难听到细响。而那腰缠金带忽高忽低的马燕子和上下翻飞温柔的家燕子时有时无、时高时低地庆祝雨季的到来, 蜻蜓也肯定拖着稍沉的翅膀忽东忽西吧, 一如乡戏开场,或唱到压轴。多少憨态,多少妍嗤,挤满潜藏的记忆,不能尽述,只能抱紧遗憾。

上学路上,一柄纸伞迎风斗雨。雨由疏而密,由缓而急,将你推入几声清响,继而响声大作,将你覆盖包围,虽然你的走动,能不断挣脱,不断撕破,可铺天盖地的压抑,彻头彻尾的沉重,始终伴随在你的左右。更想起身披一麻袋或尿素袋子,或头顶一草帽,穿梭在雨的王国。 满野里雨声,流水声,泥地滑倒的嬉笑声,奏响乡村喜悦的乐章。可惜只那么短短的几页,被我的少年翻过,便成为绝版。

最忆及那雨劈头盖脑砸下时,场地上雄鸡的不躲不避,却昂首挺胸,一副大将风度; 也好像为它的母鸡显示威力和守护神的做派。而我当年一律视其为傻样,现在想来,该是多么大的误解。想到人类躲在屋中观雨,再看看它们以身试雨,突然忍俊不禁。隔与不隔之悟,涌上心头;酷毙,帅呆,两个现代语汇,也直入脑海,拂动幻象,拂动真彩。最爱雨从云头滑落,经过屋面缓冲,铺垫,齐刷刷挂在檐下。亮亮的雨线,像透明的蚕丝,裹屋成茧,裹我成蛹。

天光乍晴时,奔出老屋,张臂奋飞,怡然,释然。雨如纺线,隆隆雷鸣是纺轮转动,细细雨音,是奶奶的纺车簌簌作响。雨如珠帘,不用动手,便可从道道缝隙里,看雨中世界,氤氲,朦胧。雨如帷幕,是落幕,也是启幕。你在帷幕之内,也在帷幕之外,或轰轰烈烈,或不动声色,演绎着人生大剧。

雨如瀑布,世上最庞大,也最纤小的瀑布。或轰鸣在耳,或潺潺入心,两种境界,两种风格。你是凝听者,观赏者,领悟者。沉静,躁动,心仪,赞许。

家乡观雨,玄想其间,沉醉自然。家乡听雨,似一场曼妙舒缓的妙音天籁! 家乡的雨不仅给思念以缘由、祈祷以静澜,还给了爱怜的柔和、亲人的牵挂,也使浮华的心境得到平复,干渴的灵魂得到快乐的滋养。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