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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兆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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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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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之事

过去的车是别人的,或者说是一些单位的,那时车少,有驾照的师傅也少,所以在村庄的街院里停辆车,人们围着转圈,看稀罕,我们孩子有时乘大人不注意,会趁机跳到司机上车的踏板上,眉面贴着车窗玻璃往里看,往往会想着握着圆环状的方向盘,奔驰在宽阔的田野上,那该是多么舒爽的一件事。

有了车就有了交规,如没有交规,大小车,人,拉车的牲口在公路上不知会乱成啥样子,也不知会有多少意想不到的事故。车辆违章罚款已是有些年头了,违章不罚款,驾驶人就不会长记性,这种强硬的处罚过去在公路上见怪不怪,左手指示右手来回摆动,示意机动车辆靠边停车(当然不包括人力车,畜力车),接受检查。摆手者是眼尖的,如泥糊了牌照,转向灯不亮,或车里多乘坐了一人。反正稍加留意检查总能发现破绽或不规。

 这主要说得是过去公路上行驶的大货车。往往司机灰头土脸地从赶路的疲累中被惊醒,如做了贼一般,遇到了摆手者,躲闪不及,逮个正着,只好心神不定地跳下车,着慌带忙地一脸巴结相,跟在刚才的摆手者屁股后面,用粘着油污粗躁的手跑前撵后递着不算名贵的纸烟,希望摆手者能放他一码,把驾照还给他。实际上驾照总是要给的,摆手者通常不急,只要接受了罚款,驾照自然就归还司机了。只是这罚款高得离谱,有时一次货运的运费都不够交,所以司机磨磨蹭蹭跟摆手者兜圈子、耍贫嘴、堆笑脸、赔不是,目的就是想少交罚款,放他上路。

 过去的罚款是橡皮筋,可长可短,通融得好就少交,铁公鸡一毛不拔,只能一边待着去,并撂下一句话,先送货去,回头再来处理。话毕,开着吉普车或骑着三轮摩托车一溜烟就走了。不敢说牛逼,至少说是一言九鼎,不可辩驳。

有了私家车的今天,原来的牛气十足的辛苦摆手者,早已由青春年少的新面孔所替代。管辖城区,只在人们可能喝酒的时段和饭馆酒店的饭口后,尤其是晚上九点至十二点,守株待兔,以防侥幸者喝酒试法,酿好酒驾的祸端。

一天晚上,我从西区接人回老城区,又去商业街送人。黄中桥头有几个年轻的交警在辛苦忙碌,每过一辆车,司机都要吹一口气,交警站在那里,年龄不大,在春寒料峭的夜风里,不辞辛劳。到了阳光小区河对面的牌坊下,又遇着几个交警,还是忙碌在同样春寒料峭的寒夜里,我的车又在一个特别的单向通道里停车,降下玻璃,对着一根管子,使劲吹气。吹毕,放行。吹前,我说,在黄中桥头已检查过了。交警耐心而又略有惊讶地说,那是另一个中队,我们还得检查。说是交警,其实在昏黄的灯光里看着他们都是些稚嫩严肃的面影。我虽极少喝酒,才觉得对自己检查是多此一举,但看着他们一丝不苟,为了大家安全,加班加点,辛勤工作,心里不觉一动,萌生出可爱与感激的念头。

 年前的冬月,亲戚搬家,从商业街的临时租住房搬到新区的安置房,我的车往返接送亲戚几趟,等吃了暖房饭,回到家里的晚上,我坐在沙发上浏览手机头条新闻,突然闪出一条短信,你在距加油站300米处有闯红灯违章一条。罚款200,扣减6分。我有点懵,莫非是去新区和店头的岔路口眯了眼,着了急,被摄像头抓拍了。被抓拍的原始图片始终在优驾行上没调出来。无法查对,无法申诉,只能默认伏法服判。罚就罚款吧,让我知道错在哪里,可我始终不知道。驾照预设了12分,实际只能扣11分,那一分的预留是为了保证驾照不被吊销,不被学习。我这个人,心里不敢有事,有个事,就觉得入坐针毡,心神不宁。几番斟酌,还是在优驾行平台自裁处理。我并不心疼钱,只是扣分有些多,这就给到归零的时间段里徒添了不安与谨慎。这才在四月,离归零或叫恢复12分还有五个月。

屋漏偏遇连阴雨,这不是妄言瞎说,好像是生活中的真理,颠扑不破。远在北京的孙女快要降生了,妻要去北坡底弹棉花的工场给小橙子续棉花,做小被子小褥子,快要被提拔为爷爷奶奶的快乐,让我们有些忘乎所以。本来可以不用开车,拉个两轮便利车足可以完成任务,就是加上大人的两床被子也没有多重,完全可以负担起,只是体积有点

臃肿夸张罢了。开了车,我图了方便,把车停在帝景苑小区门口的路边,正对着公交车的停靠点,斜对着弹棉花的路口。我前边停一辆送快递的三轮车,后边紧跟停放了两辆小轿车。我站在路对面的阴凉处与一位熟人边闲聊,边等着妻的完工后的电话。我站在路边并没有看到禁止停车的标志,等把车停好,回到家,优驾行的短信提示,赫然显示,禁停路段,违章罚款200,扣2分。仔细想这段穿过帝景苑小区的路原本并不是公路,只因通了公交车才变成了轰隆隆车轮飞驰的公路,噪音尘土和尾气飘荡在楼宇之间。

 这时,回想起,我在路边高谈阔论的时候,没安警灯的普桑警车曾从面前溜过,我只觉得那辆车在我的车前稍微减了一下速,并没有停下来要求提醒驶离,可能已过了用喇叭警示的岁月,也并不像旗帜鲜明,气势高吭的执法警车,而是有些老旧,有些变色,有些隐蔽。

我不敢再被扣分了。我拿到驾照还没买车的那一年,去延安给红元消过分,他也是怕分扣完要学习或被吊销执照。现在轮到我担忧了,是的,我也怕驾照无分可扣而被学习。实际再有五分的余量了,如稍不留神再在那个不易觉察的地点闯上一次红灯,就死定了,我将无分可扣,成为在自己家口无法开车的蹩脚小丑。常常反思,开了多年车,黄陵以外的路况何其复杂,只有过一次超速违章,如开着车去华山登山,去金丝大峡谷游玩,去蓝田泡温泉,去太白上看老爷海,去机场接送人,又如那几个春节的前后,去宁夏西夏王陵参古,去黄河大峡谷探雄,去山西五台上拜佛,以及到平遥古城和王家大院怀古。那时的手脚是无拘无束的,而回到黄陵的某一天,突然束手无策,不知魏晋了,好像我的后花园被人架起了铁丝网无法介入,我的手脚被无形捆绑而失去自由。这主要是全城布下的无所不在的摄像头,对违法犯罪嫌疑人无疑是天罗地网,插翅难逃的威摄。每一个摄像头会放射出无限的像数,它将构成善与恶,人与兽,悲与喜,权与法的图像。而有数的摄像头又构成了有线的无边际的网,每个网端都标示着法律与犯罪,道德与罪恶,伦理与邪恶的尺度,每次的触动都将得到一次必要的警示。这种警示就是小城安危的风向标。

如果不是用小妹的驾照去消了那二分,如果不是我来了北京而把车停在西安盛世一号的地下车库,可能我早被列入驾照无法扣分而要求学习的行列。

办理交罚款扣分手续时,那天雨很大,排的队也不算短。门口的一棵有些年头的红豆杉树枝叶上滴滴答答落着大一点的水滴,虽然大家都在同一个屋檐下排着队,檐头下落的水滴敲打在露出半边雨伞的布面上,叮叮咚咚,溅起的雨丝还是把没打伞人的脸颊和上衣打湿。一位开蹦蹦三轮车的师傅一脸焦急一脸无奈,他说,都好长时间没拉货了,上月拉了一次就给撞上了,我都不知道在哪里违的章,挣的钱都不够交罚款。排在我后边的不断探头探脑朝窗口里张望的师傅感同身受地附和道,防不胜防,不注意就招祸了。排队的人似听非听,见怪不怪,再没人言语。好像排队交罚款是一个既另类又光荣的事情。

由于疫情,处理车辆违章大厅门口摆着一张桌子,只能容一个人通过,办理只有两个窗口,出来一个才能进去一个。穿着整洁威严的警服,坐在电脑前的工作人员有些不耐烦了,别往前扑,消谁的分把身份证放好,把驾照递过来。我只好起来,站在小妹身后,有点尴尬地等待办完手续。

其实,违章罚款已是驾驶者的家常便饭,但有了车后还有一个很麻烦的事,就是停车。我的车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今天停这里,明天停那里,停无定所。比如在县委大院停过,后来不许外单位工作人员的车停,只好去了政府前院或后院,不久前院的车位也被固定了车位锁,空就空着,生人不得靠近。后院倒没有限制,如果你头天把车停到后院,早晨上班开车迟了,就出不来了,因为后楼上班的车就会把院子停满,根本无法腾挪,眼睁睁开不出来。一次急事把车停到政府门口的车辆出口处,等一个多小时回来开车,后轮被锁了。最后多亏一乡党指点,才找了一位副主任开的锁。看来政府的前后楼都停不成车了。

幸好,我离岗了,不用赶时间为停车发愁了。不久,小城的免费停车场也多出了几处,通常掩映在绿化带的树后,既美观,又方便群众,大家终于可以选择停车了。但我还是选择了湖滨公园里的停车场,虽然离家远了点,但安全,停车规范,环境好。

一个清明节前回原上,隆太原上的车也多得不得了。这许多年的果区,果农靠苹果逐渐脱贫致富,什么奔驰宝马凯迪拉克奥迪名牌车也常在公路经见。乡亲们的住处改善后,把出行也提了几个档次。这样说来不太阔绰的省级公路就有些不相称。但只要注意加强交通管理还能将就应付大小车的流动,而大车是指那些拉苹果的大吨位的二十多个轮子的货车,除了这些,还有昼夜不断地不知是给修筑西延铁路还是高速公路送材料的大货车,这个流量远远高于平时的流量,所以事故频发。交通管理的延伸,不仅有区间测速管理,还有路上定点检查。那次从父母墓地回小城,一直觉得车下呲呲啦啦,不咋对头。无意中,我在距检查点不远处靠边停车检查,没找到杂音发自哪里,只好又开着走。到检查点,交警让我出示驾照,他问我,刚才你下车在车底下找什么?我如实诉说。他趴在地上,头脸挨着地,伸手从车底抽出一根修剪下来的苹果树枝条。我上了车,启动。他站直敬礼,说,注意检查车辆,祝你一路顺风。我连声说,谢谢,您辛苦了。

虽然是个毛头小伙,但心里暖暖的,也有安全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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