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娥寺 断章

说到佛家寺院，肯定有或者肯定有过住持的和尚，这当然是佛家的道场，必然供奉着佛陀或大德。它不同于道观，不同于贤庙，不同于祖祠，但共同的教导与志向，都是叫人修行向善远离邪恶。学习远古修心养性之法对于现在浮躁势利的人是难得的洗礼与修为，我感叹于在这幽静的去处重修紫娥寺的义举善为，重新营造的这个吉祥的气场必然使善男信女获得心灵的寄托，也使一隅民风更加清纯厚朴。

风和日丽的日子，在松柏遍布，清风和煕，气色明丽中穿行攀登游历摩拜，真有种卞之琳《断章》的意味：“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我们来这桥山子午岭宝地看风景，一定是也装饰了别人梦的，这个“装饰”二字真是用得妙。尤其是秋叶黄秋阳高秋气爽的深秋，确有一种人在画中是装饰的意境。

实际上我已去过紫娥寺几次了，第一次去正在建设。远处看，山的半腰似有洞穴，内里不详。通往山脚的路只有可通拉料车的便道。只有一阵阵风拥而起的松枝飞舞与摇曳。那是一个秋夏交错的午后。

第二次去是盛夏的周日。那时，大殿已经立木合龙，车可以开到观世音菩萨汉白玉造像的脚下。上到安放供奉的平台，几个工人正在铺贴周围地砖。其中一位工人，一脸和善地看着我来到平台。我便问他，师傅辛苦，想问一下，观世音菩萨什么时候开光？他说，雕像立起来后一直等吉日哩，吉日到了，只要把圣水瓶放到菩萨手里，就算开光了。他深深抽了一口香烟，放下手里的瓦刀，惊喜地接着说，我们也没见过，开光那天，我扶着梯子上去安放好圣水瓶，刚刚从梯子上下来，在一片咿咿呀呀的诵经和铃铛声中，菩萨头顶湛蓝的天空突然飞飘来一朵七彩云，像一尊慈善微笑俯瞰众生的观世音菩萨真身，仪式结束后，彩云随机消散，无影无踪。我说，这样的祥瑞圣境，我们凡人确是不可得见的，你们真是有福之人哦。心想，但愿是个祥瑞之兆。

第三次到紫娥寺，已是第一次盛大庙会以后了。中秋节以前的一个秋日，作为一个景点已开园迎客好些日子。进了山门，须得通过威严庄重的大雄宝殿，之后过玻璃桥，才能上到栈道，一睹佛窟真容。山门有地藏王菩萨，大雄宝殿有阿弥陀佛，如来佛，药师佛，偏殿有18罗汉，后院有藏经阁，四方山峰有普贤，地藏，文殊，观音，正对面山峰半腰即为朝阳洞。

这次去说是采风，还有个笔会，不敢疏忽，需得查些资料，断不敢附庸风雅。

据1995版《黄陵县志》记载：紫娥寺石窟，位于腰坪乡潮塔村西北五华里的石崖上。1981年文物普查发现，该处石窟七个，分布在长约250米的石崖壁，最大窟60平方米，其余窟20至30平方米不等。各窟造像组合均为一佛二弟子，共有石刻佛造像16尊，均残。石窟开凿于金贞（1216）佑四年、明永乐二十年（1422）、成化四年（1468）、正德十年（1515）均有重修，并有明宣德泥塑像“五世佛”三尊，高1.7米至2.1米。可见，紫娥寺是以石窟为佛殿的洞窟修行地。

循着新修的栈道石质台级攀援抬升，来到半山腰的朝阳洞，洞口用玻璃围罩着一通不足一米的斑驳石碑，据讲解员说，是明正德年间的住持老和尚勒立，我无法看清四五百年前的灰白模糊的碑文，问是否有拓片，无果。其中必然有朝阳公主的记载。不然这个洞窟怎么会叫朝阳洞呢？

这是我手头能查到的记载紫娥寺仅有的文字。

我对唐朝阳公主的身世正在好奇中中，百度显示，唐太宗李世民共有二十一位公主，一列公主的名单赫然在手机屏排开，急忙抹动查看，其中却未见朝阳二字。唯一可能的口误，就是一字之差，把高阳公主误称为朝阳公主了，但也可能不是误称，而是故意而为之。一如是一种因忌讳而自保的一个佛家偈语。比如住持听说公主自称朝阳公主，或随行者为了安保需要假称也是可能的。反正肯定来过一位公主降香朝阳洞，肯定无疑，如子虚乌或牵强附会或附庸风雅，这绝不是佛家的德操。

关于高阳公主，她是唐太宗最喜欢的女儿，从小聪明伶俐，热情奔放，温柔不失强硬，娴静透着粗犷，随和孕着倔犟，仿佛盛开的玫瑰，美丽而多刺。唐太宗为其钦定的驸马爷是开国元勋房玄龄的次子房遗爱。众所周知，唐太宗拥有天下，少不了“房谋杜断”，显而易见这是上好的政治联姻，尽管唐太宗与房玄龄可称作君臣关系的典范，但这小两口并不来电，高阳公主16岁尊父命出嫁后，与房遗爱关系并不和谐融洽。有《新唐书》记载：百无聊赖中，高阳公主与房遗爱到山上去打猎，遇见了辩机和尚，并对他一见倾心，竟然把野营用的蓬帐扎驻在辩机的草庐中，当时就如漆似胶翻云覆雨。

辩机是谁？怎有如此魅力？ 辩机年轻有为，英俊潇洒，博学多才，谈吐高雅，给人一种超凡脱俗的感觉，是养尊处优的公主和雍容华贵少妇的梦中情人。当年唐玄奘法师历尽千难万险，从天竺国带回的宝贵经卷，辩机和尚就作为最核心翻译人员参与编辑整理。当时房遗爱也深受无感情婚姻的羁绊，对公主与辩机和尚的越轨行为并未横加干涉，公主感激驸马的理解，还精心挑选了两个年轻漂亮的侍女专门侍奉丈夫，从此，二人各行其便，相安无事。这段奇葩的孽缘竟持续了6年，直到官府抓住一个小偷，在对证赃物的时候，发现属宫庭用品的“金宝神枕”，刨根问底，小偷承认这是从辩机和尚的家里偷出来的，事关重大，很快真相摆到了唐太宗面前，龙颜震怒。随后，辩机和尚被处腰斩。为此，公主身边几十个仆从也丧命黄泉。从此，傲娇的公主失去了固有的矜持，收敛了对父皇的尊敬和热爱，唐太宗驾崩时，公主淡定从容，没流一滴泪水。她破罐子破摔，开始彻底的放浪形骸，主动勾搭一些和尚道士，罔顾廉耻，终日淫欲。公元653年，公主与房遗爱密谋要夺取大哥房遗直的爵位（房玄龄死后，依制长子袭爵），高阳公主率先向已是唐高宗的哥哥李治状告大哥房遗直对她非礼，房遗直被诬下狱后，受审时告发二弟房遗爱与公主谋反。当时，审问此案的正是长孙无忌，他为消除亲外甥高宗上台后潜在的威胁，正在打击李唐王室反对势力，便利用此案，广为牵连，最终，弄出个“荆王李元景谋反”案，高阳公主和房遗爱都皆被赐死。

被宠爱，就有可能具有为所欲为的任性和特权。如果朝阳公主就是高阳公主，如果她随皇家车马在炎热酷耐的盛夏从长安来玉华宫避过暑，如果那时辩机正恰好在玉华宫翻译经卷，二位的艳遇是完全有可能的。而且在正大光明的偷欢中前往幽静的紫娥寺烧香礼佛散心，享乐自由自在，顺便为皇父祈福也是很自然很合理的解释。

然而，历史就是历史，历史的记载，本来就没有如果，只讲究考据。如果是在坊间拿虚拟的影子填充文化的皮囊，还不如实打实地如实相告来的畅快，这其实是俗人的见解。而懂得这段历史的由四海而来的游历方家，看得明白，我想绝不会贻笑大方。

我感叹于住持勒石立碑老和尚的智慧，也敬佩今人的大作善为。唯求紫娥寺更加香火旺盛，保有一份精神的寄托和内涵，具有一种生命智慧的佛性或类似于宗教的仪式感。唯求经得起后人的推敲与摩拜，让禅意经理成为普世准则。唯求营造出更符合大众向善的价值趋向与审美偏好，以至于成为方圆几百里土地上的信奉者的道德高地或精神明灯。

文字所表达的意涵，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