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导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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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大年初一凌晨，参加驰援武汉医疗队的洁芳，出征前最放心不下的是刚满九岁的儿子。她悄悄来到儿子床边，看着儿子睡得又香又甜的可爱小脸，心里涌出一股满满的幸福，但随之又很快被一种深深的愧疚所代替，因为她想到马上就要狠心的与儿子不辞而别。难舍的亲情，瞬间让空气凝起来，只感到心一酸，强忍泪水，不敢再看儿子。她怕控制不了，弄出响声吵醒儿子，决定去书房躲一躲。
刚走进去那一刻，突听到外面响起一阵救护车急促的鸣笛声，她一怔，禁不住联想到武汉急需救治的危重病人，并越听越象是催行的出征号角。
“还有什么比拯救生命更重要的了！纵有再多的不舍也要抛开。”想到这，她毫不犹豫拎起昨晚收拾好的行李箱。
走出书房，来到客厅，正巧碰上做早餐的父亲从厨房出来，小声叫唤：
“老爸。”
“哎——”
“嘘…小声点，别吵醒了小强。”边说边做出嘘的动作。
“好的。”洁芳爸连忙压低声。
“有件急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洁芳爸发现洁芳拎着行李箱，“看你拎着行李箱，是不是又要出差？”
“是的。”
“你有几年春节没休假了，今年好不容易轮到，怎么又不休了？
“接到紧急任务了，取消了。”
“哦…去武汉？”
“是的。”
父亲不满地瞪了洁芳一眼，埋怨道：“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事先说一声，是不是怕我不支持你？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你就太不了解老爸了。”
“我怎么会不了解老爸呢？老爸这一辈子，人生历练丰富。曾经在南疆对越自卫反击战时，写血书主动报名上前线，在战斗中英勇杀敌，因营救战友荣立二等功。转业到地方，年年被评为先进干部。退休后，又在社区当志愿者为大家服务。你爱国，始终身体力行，尽心尽力，是女儿一生学习的榜样。”接着用自信的口吻，“而且我也知道老爸一定会支持我。”
“那为什么不事先说一声？”
“因为是事出有因。昨晚十一点多，我们医院领导突然在微信群发出紧急通知，说是接到上级指示，急需抽调十六名医护人员去支援武汉，定在今天上午八点集合出发，请大家自愿报名。”
“连夜调兵遣将，看来武汉的疫情一定非常严峻，急需支援。”
“ 是的，所以我在第一时间报了名。”
“报名的人多吗？”
“很多。只短短十几分钟，接龙报名的人就排得长长的，远远超出了所需人数。”
“平时看你们这些医务人员都文文弱弱的，关键时刻却如此侠骨豪情，让人动容，令人起敬！”
“我看到报名的人那么多，怕选不上自己，便特地打了个电话给院长，请求这次一定要让我去，否则会让我感到终生遗憾！然后向他讲述了我与武汉那份不解之缘。院长听了很感动，表示理解，当即批准了我的请求。搞定这事已十二点多，老爸已睡了，就没再叫醒你。不过现在说也不迟。”
“不迟，不迟。哎，这事告诉小强爸了吗？”
“还没有。他远在非洲索马里护航，平时只能是他单向与我联系，等他联系我时才能告诉他。”
“小强爸是一个多次立功受奖的优秀军人，我想他会支持你的。”
“老爸想的那会有错。其实，在接到通知前，刚和他通了话。他对我说，疫情期间要在各自的岗位上勇于担当，多作贡献，助力国家早日战胜疫情。”
“他不愧是我家的好女婿！”
“这次能够出征驰援武汉，我感到无比的荣幸和自豪！”
“老爸感同身受。1944年，爷爷参加八路军出征参加抗日战争；1979年，老爸出征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现在，你出征参加武汉没有硝烟的抗疫战，都是英勇的行为，一生的光荣。”
“真想不到，我们爷孙三代会跨越76年接力出征，爱国情怀传承不息。”
“这正是老爸感到最为欣慰骄傲的。”
洁芳看了看手表：“快六点了，我该出发了。”
“哎，你不是说八点集合吗，不用这么急啊。”
“要的。”
“为什么？”
“因为今天是小强的生日，我昨晚已答应今天陪他庆祝的，可是现在却突然变卦了，如果他知道了，肯定会闹着不让我走，所以要赶在小强醒来前出发”
“说的也是，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老实说，这样不辞而别，将儿子拒之千里，心里满是愧疚与不舍，”说着眼泛泪光，“但想到自己背后不仅是自己的孩子，还有更多的家庭，内心便坚定起来。”
“舍小家为大家，这是大爱，小强始终会理解的。”
“我也是这样想的。老爸，我这一走，家里的担子就全落在了你老人家身上了。”
“老爸虽是七十古来稀，但身体还算硬朗，照顾小强没丝毫没问题。你就放心去吧！等小强醒来，我会开导安抚他。”
“有深明大义的老爸做坚强后盾，我就无后顾之忧了。”
“哎，没错，我手里有几千元现金，现正好派上用场，我去拿来给你，身上放点钱方便些。” 说着欲回卧室去。
洁芳伸手拦住：“不用。那里是全封闭管理的，一切是有保障，用不上钱。”
洁芳爸平时粗心大意，此时却变得如此细心周到，这让洁芳感受到了宽广无边的父爱，心里只感到充满温暖和力量。
“老爸，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
“那我就出发了。”
“好的。”
洁芳正想弯腰拿行李箱，小强突然从里面扑过来，紧紧抱住洁芳哭喊：
“妈妈，妈妈，我不让你去！”
厅子里一下子充满了紧张不安的气息。
洁芳疑惑地问：“小强，你几时起来的？”
“我刚才被一阵救护车声吵醒了，接着又听到外公一句应答声，然后就静悄悄了。我觉得奇怪，便起来看看。当走出房间时，似乎听到妈妈和外公在客厅说悄悄话，猜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便偷偷靠近一点偷听。一听才知道，原来你要背着我去武汉。”说到这又哭喊起来,泪珠一串串地掉下来,冷冷的、冰冰的，夹杂着害怕和担心，
洁芳为小强擦着眼泪问：“小强，为什么不让妈妈去？”
“你昨晚说过，今天要陪我庆祝生日的。”
“可是，妈妈现在接到了紧急任务，要去支援武汉。”
“我不管，要说话算数。”
“我问你，妈妈去支援武汉重要，还是陪你庆祝生日重要？好孩子要讲真话。”
“支援武汉重要。”小强低下头，低声说道。
“那为什么又还不让妈妈去？”
“听外公刚才说，那是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倒下的可怕战场。大危险了，妈妈不能去。”
“武汉越是危险妈妈越是需要去，因为这不仅关乎妈妈的职业精神，还关乎妈妈曾经在武汉立下的誓言。”
“誓言？”小强好奇地问。
“誓言中有一个妈妈与武汉非同寻常的故事。“
”妈妈快讲。“小强用渴望的眼神看着妈妈。”
“二十年前，妈妈当时十九岁，在离家乡千里之外的武汉读大学。有一天，妈妈和几个女同学在江边游玩，不小心从河堤上坠落长江，被冲到离岸数十米的深水中，整个身体几乎沉没，只露出两只手在水面挣扎。”
小强露出焦急惊恐的神色，抓住妈妈的手，急急地问：“太惊险了！快讲。”
“就在这命悬一线的紧要关头，正好有个路过的警察叔叔，听到妈妈那几个同学的呼救声，百米开外冲刺过来，奋不顾身跳入水中，游到妈妈身边，拼尽全力将妈妈推向岸边，交给妈妈的同学。而就在这一刻，一阵波浪打过来，因警察叔叔体力完全透支，再也无力支撑，被江水冲走而牺牲了。就这样，这个警察叔叔用自己的生命挽救了妈妈的生命。“
“这个警察叔叔是个大好人，是大英雄！”
“从此，妈妈对武汉充满了无限的感激和热爱，并立下一定要感恩报答武汉的誓言。大学毕业后，妈妈分配回原籍工作，恋恋不舍的离开了武汉，但始终念念不忘武汉这座英雄的城市，念念不忘武汉英雄的人民，念念不忘勇救妈妈的英雄。所以说，妈妈这次出征驰援武汉，是感恩之行，就象当年勇救妈妈的英雄所做的那样，你说要不要去？”
“要！现在我明白了，不让妈妈去是不对的。为了支持妈妈，我决定今天不办生日典礼了。”
“孩子，感谢你的理解和支持。妈妈向你保证，不管几时回来，都为你补办。”
“小强，妈妈抗疫胜利归来为你补办的生日庆典，特别有意义，也值得铭记一生。”一直没机会插话的洁芳爸终于插了一句。
“到了那天，妈妈边弹钢琴边唱生日快乐歌给我听。”
“好的。”
“到那时，我就能听到世界上最美最好听的歌了。”他发现妈妈眼睛有异，“妈妈你的眼眶湿润了，我帮你擦擦。”小强连忙帮妈妈擦眼泪，“妈妈别为我担心，放心去吧，我会听外公的话，照顾好自己，好好学习，锻炼身体。”
“好孩子，妈妈不是为你担心，而是看到你成长了而高兴，是高兴的泪水。”
突然，洁芳挂在胸前的手机信息铃声响起，她拿起看了看说：“集合时间提前了，我必须立即出发。老爸、小强对不起，我不能再陪你们了。”
小强：“没事，支援武汉要紧。”
洁芳爸：“小强说得对，支援武汉要紧。”
“妈妈让我抱抱。”
“好的。”
“外公一起来。”
“好。”
三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完毕，洁芳感触犹深：“这拥抱是家人送我出征最好的礼物，也是我有生以来最感动的一次告别。”
洁芳说完，与父亲和儿子深情握别，随后便踏上出征武汉之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