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良才
网站用户
何良才
“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
建民躺在草地上，操着他那沙罐子嗓门在吼歌。坐在一旁的晓卫，没在意建民那荒腔走板的歌声，正望着山坡下那条泛光的小溪发呆。
小溪发源于梅山深处的一个大峡谷，流经村子的这一段拐了个半月形的湾，所以溪名就叫月湾溪，月湾溪穿过村子再有七、八里路，便汇进了又阔又长的资江。
眼前的月湾溪，水是清凌凌的，倒映着白云和青山，还有小溪上首的一座风雨桥……忽然，风雨桥头的一个身影，一个只要晃一眼就能知道是她的身影，让晓卫立马兴奋起来，没错，是欣悦。这会，欣悦正由小溪对岸的土路上了风雨桥。看到欣悦，晓卫就仿佛闻听到那欢腾的溪水在吟诗。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晓卫沉浸在音乐般美妙的诗韵里，口里含着一截芦苇根，有滋有味地嚼着。忽然，他拍了拍建民，“别跑了，跑调了。”
建民收住了嗓门。晓卫又问建民：
“你没听到溪水吟诗的声音吗？”
“什么溪水吟诗的声音，是欣悦走路的声音吧！”
建民也看到了风雨桥上的欣悦，故意斜了晓卫一眼，酸了一句。
说话间，欣悦已过了风雨桥，离两人越来越近了。晓卫注意到，欣悦一边走，还一边朝两人这边望了一眼。就这一眼，晓卫的心就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兴奋地用手肘碰了碰建民，说：
“你觉得，欣悦的眼睛怎么样？”
“眼珠子很黑，眼睫毛很长。”建民不加思索地说。
“去！你就不能有点想象力？”
“那你说怎么样？”建民憨笑了一下说。
晓卫凑近建民的耳朵大声说：“她的眼睛会说话！”
“你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建民回了一句，又故意扯开嗓门唱开了：
“有时候爱是一种眼神，赶走所有苦闷，是你让我记得自己不是一个人……”
不等建民的歌唱完，欣悦已快步来到了两人所在的山坡前。
这月湾溪的水就是养人，让一个农家女孩出落得亭亭玉立。眼前的欣悦，上着一件浅蓝底隐白花的短袖衬衫，下穿一条藕色的长裤，脚下是一双白色的帆布鞋。这穿着配上她单单痩瘦的身材，还有白皙红润的脸蛋，显得格外青春靓丽。
“哎，欣悦，这是要去哪呀！”看欣悦走到跟前，建民赶忙打招呼。
“建民，晓卫，我正找你们呢！”欣悦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抹了一下额头上细细的汗珠。
“走得这么急，是有什么急事吗？”晓卫关心地问。
“是这样，”欣悦似乎有些犹豫，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停顿了片刻才小声说，“我舅舅给我在市里找……找了份临时工。”
“噢！到底是青梅竹马的俩同学。我看，你其实是专门来和晓卫告别的吧？”建民知道欣悦和晓卫俩人正在那个，故意打趣说。
“才不是！”被建民这么一点破，欣悦顿时就羞红了脸，在太阳的映照下，愈发显得娇羞可爱。
“去做什么？”晓卫问欣悦，口气有些急切。
欣悦咬了咬嘴唇说：“我舅舅说，是去一家新成立的苎麻纺织厂做事。”说完，和晓卫的眼睛对视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埋下了头。
“什么时候走？”晓卫连珠炮似的发问。
“吃了中午饭就走。”欣悦抿了抿嘴说。
“别问这么多了，待会去送送呗！”建民像是比晓卫还急，看了看欣悦，又瞪了晓卫一眼。
“不用了，我还要赶到我伯娘家去说一声。”
欣悦说完，又特意看了晓卫一眼。晓卫感觉那眼神里藏着话，便直勾勾地盯着欣悦，等着看她还有什么话要说。
果然，犹豫了一阵，欣悦又开口说：“我爹爹腿脚不灵便，我妈妈身体也不大好，我走了后，要是我家有什么跑腿、劳力的事，还请……还请帮着点。”说完，欣悦又急切地用眼光瞟了晓卫一下。
晓卫刚想表示没问题，却被建民抢过了话头，“这还用交待，一切都承包了，保证把你爹妈当自己的亲爹妈来照顾！”
欣悦满脸通红，害羞地瞪了建民一眼。然后感激地小声说，“有你们真好！”说完，呆着站了片刻，有些不舍地看了看两人，最后把眼光落在晓卫身上“那我……要先走了！”
欣悦的背影越来越远，晓卫有些不知所措，口里不经意的哼唱着广播里时常播出的邓丽君的歌：
“不回头，不回头，不停留，不停留，看那江河的水悠悠泪长流……”
“兄弟，干嘛这么伤感哦，人家是去打工，又不是出嫁。”建民安慰道。他和晓卫是可以交心的铁杆，能理解老朋友的心思。
“唉！城里的世界，花着呢！环境是会改变人的。”
“欣悦不是那号人，你应该相信她。这不，她把爹妈都托付给了你，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晓卫回头看了建民一眼，眼神稍微明亮了一些。
“再说了，”建民继续开道说，“凭你的才气，欣悦会不惦记着你？你也是我们这一方人人羡慕的才子呢！有几个人能把自己想说的话变成铅字，登在省城的报刊上？还有，你家早几年前就是万元户，加上你有制茶和养殖方面的专业技术，这两年又流转了村里千多亩茶园和几十亩鱼塘，以后的日子会差吗？我看啊，不羡慕死那些每月拿几百千把块钱死工资的城里人才怪呢！”
建民的话，像一股暖流温润了晓卫的心，他的眼光，又投向了前面的月湾溪。此刻的月湾溪，哗啦啦地向远方流去，和熙的阳光，在溪流的浪花上跳跃，给小溪铺满了金色的花瓣。太阳透过白云，照在远处翠绿的茶山上，一垄垄修剪得整齐划一的茶树，有序地铺排在连绵的山头，远远看上去，就像一页页翻开的书页。山顶上，时而有那腾空的飞鸟，振动翅膀来回盘旋，然后鸣叫着飞向辽远的天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