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吴先和的头像

吴先和

网站用户

诗歌
202406/24
分享

《日子里的一些记忆》(组诗)


消声无迹

时光对于他来说

现在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已经睡进了棺木之中

亲人为了忘却的纪念

在安葬他的地方立了一块石碑

确切地说

应该是对他的一个总结

七十三年时光里的一切事情

会随着两代人的消失而消失

最多也只能在族谱上找到

他的大名,还有他生死的日期

除此,已经消声无迹了

这是多数人的平凡轨迹

你和我也一样

终究逃脱不了这个魔咒的宿命

独饮

在老家后山的山槽里

在那个瀑布旁边的一块青石板上

我怀抱一壶父亲制作的土酒

独自而坐

眼前飞流而下的瀑布

奏出轰鸣的响声

正在和山风一起唱和

意境别具一格

扭开壶盖

喝一口土酒

心中澎湃

老家的山水

如此秀丽风光

林子里的鸟

悦耳地叫起来

山谷里的雾,渐渐流动

仅仅一会,缠绕着我

将进酒,杯莫停

美美地喝着父亲的土酒

液体在我体内奔流

这酒

实在是香呵

一生酒场千万

哪有在此处独饮痛快

喝吧,如果醉了

这青石板就是我最温柔的摇篮……

赏一场雨,听一段音乐

起风了,渐渐地大起来

阳台外的树枝大幅度地摇摆

雨前的黑暗,忽然间有了亮点

也有些凉,这是雨的暗示

我打开音响,调到音的低处

是德国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

刚泡的绿茶,叶片在音乐中慢慢地

伸展,清香开始溢满着阳台

雨下了。雨点砸在阳台的

玻璃上,发出不规则的响声

仅一会,玻璃布满了流水

阳台外一切都朦朦胧胧

雨丝随着风力和室内的音乐

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

飞扬、潇洒、飘逸

雨在空中,演艺着一场狂欢

随着音乐,我要紧不慢地品着绿茶

茶的清香,在心间渐渐地溢开

台外的雨小了起来,空中慢慢地清明

一壶茶的功夫,远山更加葱葱绿绿

推开阳台玻璃窗门,一股清晰的空气

跑进阳台,紧紧地拥抱着我

同时,室内的音乐溢出阳台外

在那些湿漉漉的叶片上和空中滑行

父亲和他的犁耙水车

打我记事起,父亲

总离不开他的犁耙水车

尽管父亲读过六年私塾

尽管父亲也会填词写诗

尽管父亲能把算盘举到头上打

尽管父亲也当过十几年村官

但他始终没有逃脱宿命的

约束,当了一辈子地道的农民

犁耙水车,是父亲种田的利器

对这些利器,父亲格外爱护和保养

闲下来,他不是细致地擦拭犁耙

就是精心保养那乘一丈多长的水车

犁耙闲时挂在农具室的墙上

犁铧和耙刀总是闪亮发光

水车不用时悬在屋檐的木標上

在地下也能闻到车上桐油的气味

父亲用犁耙水车和他的汗水

将子女一个个送到大学和城市

只把自己和母亲留在乡下

如今,父亲离开我们二十五年

但他用过的犁耙水车仍在

每年清明我们从外地赶回老家

祭拜父母,再摸摸这些农具

就会追思到他老人家一生的辛劳

父亲用一生的经历操弄着犁耙水车

犁耙水车忠诚地跟着父亲种田浇地

麦浪滚滚

初夏的阳光

洒在一望无际的麦地上

光和黄色的麦穗对接

金灿灿一片

父亲站在麦地边

额头上被岁月刻下的皱纹

一点点舒展开来

喜悦爬上他已发白的眉梢

啊喂!父亲一声苍老呼唤

风就来了,推着满地的金黄

起起伏伏,麦浪翻滚

一浪赶着一浪奔腾向前

那翻滚的麦浪哟,闪烁金光

而此时的父亲,像个顽童

随着麦浪翻滚手舞足蹈

把兴奋全部写在满脸的皱纹上

黄昏下

阳台的小桌子上

一碟卤牛肉

一碟油炸花生米

一碟清炒的黑木耳

还有一碗骨头汤

两只杯子盛满

一杯绿茶,一杯烧酒

一对老人相视而坐

夕阳洒满阳台

一幅剪影

老汉端起烧酒

抺着胡子

老太端起绿茶

抹着白发

他们为相伴六十年而碰杯

杯声很脆

回声溢满夕阳

更荡漾在深深的皱纹里……

晨曦时刻

晨曦时刻

鸟儿清脆地唱起来

宁静成了碎片

高楼上的霓虹灯

不再闪烁

小巷里移动的扁担

吱、吱地吟叫

厨房有了动静

书房读书声朗朗入耳

远山顶上

与天连接处

喷出一缕红润

一朵白云被浸染……

雨后,雾的韵律

雨后,一缕雾

从南边飘来

降落在后山腰上

仅仅一会

雾,散成一根白丝带

将后山拦腰缠住

山顶的水

汇集在溪沟里

潺潺而下

突然间,雾的顶端

隐现一条彩虹

愈来愈明显

而此时雾

像一个舞者

一会收缩

一会儿散开

山腰仿佛成为她的舞台

林中的鸟

欢快地鸣叫

婉如歌谣

……这山、这雾

这彩虹、这溪流、这鸟鸣

真是神来之笔呵

粉红的浪,是荷池的旋律

两山相望

连绵起伏七里

夹着一廊长长的荷池

荷池像一条巨蟒

弯弯曲曲地随着山势延伸

夏日,荷叶满池

叶之上

是一朵朵粉红的荷花

风起,长长池廊

翻腾着绿叶和荷花

粉红的浪,是荷池的旋律

山上满山的松树葱葱笼笼

山下荷叶何花浩浩荡荡

这里的风景哟,如此娇娆

麦子

还是深秋的时候,杜康的妻子

正怀孕着他们的爱情结晶

那时婴儿还只有三个月

可不得了,把她妈弄得翻江倒海

当时,家里一百多亩农田正要秋播

男人想请人当帮手,可妻子惜钱

硬是顶替了帮手工作,做了种子手

在播种机上下着麦种,说来巧呵

那小子在播种机上不折腾他妈妈了

秋播的小麦,在冬天里成长

在春天返青拔节,一天天长高

又在春末里含包,在初夏里扬花

转眼间,一片片麦穗泛黄

一派丰收在夏风里浩浩荡荡

五月,麦子收割

五月,爱情结晶降世

麦子颗粒饱满,金黄金黄

爱情的结晶虎头虎脑,笑容如花

黄昏谣

节目依旧,拿出一壶老酒

在院内的桌边,对着山顶上的夕阳

用彩霞当菜,细细品尝酒的味道

让纯洁的液体在黄昏里横流

黄昏呵,如此潇洒和辉煌

老酒呵,如此甘醇和香厚

黄昏,我的黄昏,如此灿烂

老酒,我的老酒,如此给力

让我躺在老酒里吟唱,再用晚霞

淋身。让我把自己一生所有的一切

写进色彩斑斓的黄昏里,用诗句

给自己人生划上圆满的句号

再让我拥抱一壶老酒吧

激情澎湃地溶于这美丽的黄昏里……

天空,坠落在一束花枝上

门口前,那棵大槐树又到花开时

满枝桠一串串的洁白,被风

吹得摇摇晃晃,清香溢满空间

一些蜜蜂在槐花间吭着小调

天空蔚蓝,有一朵白云在游走

大槐树和天空嵌入门前的池塘里

成了一幅美丽的水墨画

也成了我家一道风景

娘扛出一付木梯,搭在槐树上

我知道今天中午又有槐花炒鸡蛋了

这道菜我百吃不厌,越吃越想吃

那饭呵,像长了腿自顾向肚子里跑

我接过娘从树上摘下的一串槐花

举过头顶,这洁白的花像一串玉件

湛蓝的天空哟,就坠落在这串槐花上

那种美呵,在我心底上飘飘荡荡

穷人的日子

尽管有一段时间没有尝到荤菜

但把素菜翻着花样来吃

也能把清贫的日子酿出蜜甜

就拿红薯管来说

去掉叶子和皮来清炒

是一道可口的菜

如果吃腻了

将去皮的管子切成细段

在开水里焯一下

投点盐和辣粉凉拌

也是下饭的菜

再比如南瓜。红烧南瓜块

清炒南瓜丝,这是可以吃的

如果不怕麻烦,蒸熟后加点米粉

揉成团做成南瓜饼,那是一道美食

若买不起衣服,把旧衣洗净

再用玻璃瓶装上热水,当熨斗

把衣服熨得整整齐齐,穿在身上

也不会降低身份,更不会遭遇白眼

穷一点怕什么?只要精神不倒

只要家里常有笑声,比那些来路

不明的腰缠万贯的富翁,整日提心

吊胆,那要强一千倍一万倍呵

小巷雨蒙蒙

我正在此巷行走

小雨蒙蒙

那些密匝的小雨点

不紧不慢地下着

两边的房子有些年头了

是明、清时江南水乡那种样式

一色的两层小楼,灰色瓦片

沿巷的屋檐上,挂着

风铃和椭圆形的红灯笼

整个巷路清一色的麻石条

此时麻石条上的水

漫不经心地淌着

巷子朦胧

呈现着江南的韵味

巷子很深,弯弯曲曲

不宽,也就那么二三米吧

我的油纸伞

还有前面的油纸伞

和后边的油纸伞

成了巷子雨中一道风景

雨蒙蒙,小巷深深

江南的诗和韵律

就荡漾在这条巷子中

子夜的月光

这个时候的月光

正在听着鼾声吟出的曲子

她想把人类在深夜里呼吸的

曲子,谱成一部交响曲

这个时候的月光

正在与无数的梦在交谈

听起梦者的心声

准备打造一部科幻影片

这个时候的月光

正在观摩一切邪恶

老鼠在窃取主人的果实

导弹轰炸吃奶的婴儿……

这个时候的月光哟

正在全心记录着

大地在子夜里发生的一切

一片子夜的月光

就是一片雪白的文字

一部夜的《天书》

变化

我读县一中时

老家与学校之间

是一条穿山越岭的羊肠小道

无论是上学还是回家

每次最少要徒步三个小时以上

而我又是一个鸭脚板

不能走远路

可这上学和回家

又不得不走

每次总是痛苦不堪

好多次我想辍学

但终是坚持了下来

因此落下脚痛的坏毛病

现在不同了

一条宽阔的柏油路

直通到老家门口

驾着自家小车

十来分钟就能到达

三十年的光阴

变化却是翻天覆地

再过三十年

又是怎样的情景呢

那时我还在吗

山村的月色

月亮来到山村时

鼾声如同一部交响曲

在村上飘着

也被月光淋浴

几条狗坐在村前的塘岸上

望着夜空,想着各自的心思

天上的星光闪烁

地上的村庄沉浸在夜幕里

那口荷塘

静静地开着荷花

月色里弥漫着清香

谁家的孩子在闹夜

哭声溢进夜空

村后庙宇屋檐上的风铃

被夏风轻轻地摇着

那动听的铜铃声

恰似乡间的小夜曲……

和父亲最后一次饮酒

那是一个傍晚

本来我们晚饭都吃过了

正在客厅里看电视

突然父亲对我说

孩子,我想和你喝点酒

我突然就给愣住

望着父亲:现在喝

父亲点了点头

妻子没说二话,从酒柜里

取出一壶三斤装的高度白酒

她知道这爷儿俩喝高度洒的习惯

又端出了一盘花生米和一些酱牛肉

还有两只酒杯,摆放在茶几上

对爷俩说,你们喝吧

我和父亲就喝开了

父亲喝酒不喜欢话语

我也一样,父子俩慢慢地喝着

喝到中间,妻子还给我们

加了一盘卤鸡脚和一盘卤猪耳

这次酒,好像我们父子俩喝了

两个多小时,妻子一直在旁倒酒

是父亲最后提出不喝的

他说:我喝够了,不能喝

于是,父子俩就顿酒就结束了

没想到这是我们父子最后一次饮酒

第二年夏天里,父亲就走了

父亲走后,我心里总是空荡荡的

有时我一人独自饮酒,一想到

和父亲最后一次饮酒的情景

泪水就刷刷地流过不停……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