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王定泰的头像

王定泰

网站用户

散文
202006/16
分享

母亲离开的日子

母亲走了。

她离开了这个世界,像雪一般的的融化了,如雾一样的消散了,似云一样的飘移了,若雪一样吹走了……

永远没有了,没有了。

离开的似乎干干净净,消失的又彻彻底底……

可是,记忆无法随着死亡消失。

母亲的离开如同一道鸿沟,横亘在我的面前。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逾越。

每当回到老家,踏进那熟悉的院落,那踽踽的身影不见了:一个一个房间的寻找,一声一声的喊叫……可是,这一回,没有回应。房子里空荡荡的,院子空空荡荡的,她不在了。我努力寻找,我找到了母亲遗落的锈迹斑斑的拐杖,我找到了与母亲朝夕相处的收音机,我看到了墙上那张微笑中略带忧伤的照片……这一刻,我知道你已永远地离开了,离开了这个你生活了大半辈子的院落,离开了我这个让你惦念牵挂的儿子,离开了这个让你疾病缠身的世界……那张挂在堂屋的母亲的照片,我突然发现母亲眼神中竟有一缕忧伤一闪而过。难道,照片也有灵性、抑或灵光,将她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凝聚在目光中?

从那一刻起,我再也不愿意踏进那空空院落,不愿意再踏进母亲那端坐的堂屋,不愿意触碰她老人家遗留下的任何遗物……就让它原样留存着,任灰尘去封存。呜呼!那一寸寸空间,那一件件物什,那一粒粒尘埃,那一缕缕斜涌入的光,那斑驳的窗户……分明就是一把锐利的刀子,看一看,便会模糊你的视线;想一想,稍一触动便会刺伤那脆弱的神经。

“固知一起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人从一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走向死亡。生,让我们给生命打了一个结;死,便是一种解脱。我虽然也明白这个道理,1095个日日夜夜以来,我也不停安慰自己。但我不能从痛苦中跳出来,虽然生活在忙忙碌碌地前进着,在繁忙的间隙,或许会暂时忘掉母亲的身影、音容笑貌,好像母亲的离世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在闲暇的瞬间,在劳碌的间隙,母亲的声音、身影,又无时无刻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出现在我的梦里……陶潜云:“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在别人看来,母亲的死,给我留下的只是短暂的痛苦,并没有留下伤口,而在我的心里,却留下了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寂静无声的夜晚,寒冷的冬天,热闹的节假日……我的忧伤和思念就像血一样汩汩流出,无休无止,我常常按着疼痛的胸口,希望那伤口尽快愈合。时间过去了一千个日日夜夜,可是很快我发现,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愈合的只是皮肉、 表面 ,伤痕的深处无法愈合,时常会有深处的疼痛依然在蔓延开来。

我永远忘不了 2017农历5月月初八的那天清晨,母亲打电话叫我回家,说想见我了,一连打了5个电话。我想昨天晚上,我刚从老家赶到了学校,可能是母亲想念我罢了!由此并未在意,但当我梳头的时刻,那面镜子居然从我手中坠落,当我附身捡拾镜子的时候,低头一看,那盆郁金香竟然一夜萎萱。我开始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虽然,我以前不相信宿命,此刻我内心突然出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害怕,以一种近乎失态的焦灼,匆匆赶回老家。然后迫不及待地奔向那个熟悉的院落。

老院的堂屋簇拥着兄妹几个,看见母亲躺在炕上呻吟。她看见我,想挣扎着坐起,但这努力显然是徒劳的。她拽住了我的一只手,用含糊、结巴的话语说:“以后恐怕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的娃”……我费尽了力气,可是她坐不起来。我看着床上被撕扯过的被单,看着母亲身上揉皱的衣服,知道她一刻不停的挣扎着。可是一切挣扎都没有用,曾经蹒跚的母亲,再也没有力气坐起,无法坐起了。她面孔时而由于痛苦而变的狰狞,时而由睡着而变的安详的……她痛苦、无奈,绝望、挣扎,无助得像个孩子。这个曾经十分坚强的生命,走过了67个春秋,吃了40多年的药的母亲,和疾病痛苦打了一辈子交道的母亲,此刻,怎么突然变得如此脆弱和不堪一击!

煎熬了完了上午,煎熬完了中午,煎熬完了下午,煎熬完了黄昏……时间永远定格在2017年农历5月初八夜里11点3分。睡着的母亲流下了一滴泪水,我分明看到了那是她生命中最后的一滴泪水,晶莹、剔透……突然,母亲两腿一蹬,撒手人寰……

母亲摇摇摆摆地走完了她生命的67个岁月,永远地离开了我,离开了了这个世界。瞬间,我的天空坍塌了;我的春天倒塌了;我的世界下雪了……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此刻,我无法报答这个给予我生命的人了,她也再也不能为我担心牵挂了;我成了一个失去母亲的人了,这个世界再也不能有“娘”的一声叫唤了。可是,无论如何,我明白了那天我焦灼、惶恐不安原因了。 母子连心,亲人间的心电感应,母亲发病挣扎之际正是我心态失衡焦灼之时, 母亲通过心灵的电波,把她无助和痛苦的讯息传递给了我。这似乎是一根无形的线,这根生命之线在母亲生命的最后一刻竟然牵扯着我的心。我的心如同栓住了的烈马,奋力挣扎,仰天嘶鸣;我的神经宛若紊乱的钟摆,时走时停,失去了平衡……

在母亲离开的日子里,我的内心仿佛被抽空了,我生命的很大一部分似乎被带走了,随着她走了。雷抒雁说过“一个人的理论生命也许很长,它就是这样一部分一部分地被失去亲人、失去情感分割,生命最终变得短暂了”。此刻,我深刻体会了这句话的含义。

我试图缝合思念的伤口,不再去回忆母亲从生病到弥留、到离世的整个过程。无论如何努力,我都没有办法从这个痛苦中走出来、从这个煎熬中解脱。我想通过时间淡忘一切,人们不是常说“ 医治心灵伤痛的唯一处方就是‘用时间去忘记’”。

可是,对于亲人,要忘记又谈何容易!我企图通过老子或者庄子寻求答案和灵魂的安慰,让那理性的棉纱能抱住我疼痛的伤口。但我没有办法超脱,反而,随着时间愈久,这种思念和痛苦就愈加强烈。

我翻阅了无数的宗教和文学故事,似乎都没有一个统一而标准的答案。

宗教和文学故事其实都是作者来安慰自己的,否则,如果他们真的超脱了,那这个世界就便没有这些作品了。

世上所有的人最终会经历失去亲人的苦痛,死亡便成了每个人最终的旅途。既然这是一种无法避免的常态,生命一律不可挽回的要走向死亡,我努力地做出一种正确看待生死的姿态和样子。

在生存与死亡、疼痛与忘却、焦虑与平静的两极振荡之中:我的记忆不时 定格在2017年农历5月初八夜里11点3分。

陶潜的歌不时在我的耳旁回荡: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