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飘来桂花香

张凤翔

清晨，从睡梦中醒来，忽然闻到一种若有若无的淡淡香味，心头一惊，莫非“月中桂子落，天香云外飘”？

   遂披衣起床，闻香寻桂。果然，小区路旁的桂花树一夜之间齐刷刷吐蕊了,越靠近香气越浓郁，而且带有淡淡的甜味。桂花花朵很小，细碎的、密密的，一丛丛藏于墨绿色叶腋中，若不是花香袭人，一点也不惹人注目。我这才发现，原来小区的每条道路旁，甚至大门外都间杂着种上了桂树，之前居然没有发现，真是眼拙。搬来新城国际花园已整整两年，自己也是爱花之人，怎么会忽略那些花香呢？或许那年花开之时刚好不在家吧，我也懒得去追寻了。沐浴在桂花香气中，整个人也变得香甜了。

  思绪伴着桂香飘浮起来，飘向了我先前居住在兴家村的那条小巷。那条巷子位于市中心，想必现在已成了香巷。巷子不到100米长，由前后两排3层楼的连体“别墅”夹成。九十年代初期，先生所在的企业正处最辉煌时期，给每位副厂级以上领导修建一栋单门独院，虽然墙皮连着墙皮，在小城却也轰动一时。我有幸成为“别墅”群的主人之一。

  新房搬迁伊始，大家都在门前栽一棵桂树，代表吉祥。桂树一点点长大，引得小鸟在上面叽叽喳喳。花开时节，坐在小轩窗下，品茗、赏月、读书，多么惬意的小资生活。我曾写过这样一首矫情的小诗：桂开满树金，暗香沁脾心。闲云飘窗过，清风伴月临。香茗淡淡品，古韵悠悠吟。心弦响起处，谁人是知音？

刚搬到那里，我孩子才5岁，和新种的桂树一般高。每到中秋前后，桂树开满银色米粒般大小的花骨朵。树一年比一年高，花一年比一年多。每到桂子花开，这条小巷渐渐成了香巷，吸引街坊啧啧称赞。孩子和桂树一同成长，如今，已远走高飞，成为上海一家企业高新技术人才。

  在兴家村住的二十余年，是人生最辉煌的锦绣年华，我在这里从青年到中年，直至快退休前夕。门前的桂树见证了一家人积极向上、勤奋努力、相濡以沫的生活态度。

  曾几何时，那家赖以生存的国有二级企业已从鼎盛走向衰败，直至彻底关门倒闭。树倒猴狲散，很多工人都背井离乡打工谋生。之前的街坊邻居也渐渐离开这曾经引以自豪的福泽之地。有的把房子转卖他人，有的随子女迁居大都市。而我也对它产生了厌倦之情，渴望住高层的电梯房。嫌这房子前后间距短，不够通风；嫌它砖混结构，不够牢固；嫌它设计不合理，不够新潮……先生是个怀旧之人，一直舍不得离开。一次，在家宴饭桌上，当弟媳听说我想卖掉此房之意，马上说：卖给我！买下给爸妈住，他们早就想住单门独院。先生这次爽快答应，说是解决了一块心病。这样，我们还有机会去留恋那一去不复返的往昔。

于是，我从住了20多年的兴家村，搬到了地理位置相对偏僻的新城国际花园。新的房子三面采光，电梯上下，还有可以栽花种草的阳光房。凭心而论，这个小区在小城来讲，还算是高档小区。住了一段时间，竟然会想起以前住的那房子的种种好处来。

入夜，我踏着月光回到娘家。还没走进小巷，远远地闻到一股幽香，它牵引着我来到自家门前。环顾那排桂花树，它们挺拔直立，枝繁叶茂，像一把把巨伞擎在各自院前。那香甜的桂花香，穿透骨髓，弥漫在飘渺与现实之间。盈盈月光，把树的影子画在地上。母亲对我的深夜造访颇感意外，急切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我淡淡一笑：“没什么，就想看看咱这桂花开了没有？”

母亲给我泡了一杯桂花茶，与我说了一些闲话，便催促我快点回家。她硬是要父亲送我上车，千叮咛万嘱咐，路上开车一定要小心点。我似乎心满意足了，晚上睡个安稳觉，做了个甜甜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