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凤翔
一大早,先生拉开窗帘惊呼:“下雪了!屋顶全白了!快快起床,咱们去郊外拍雪景。”
那是久违的喜悦,那是积郁已久的对雪的眷恋!
冬天下雪本来是件极寻常的事,近些年来,全球气温升高,华中地区下雪的次数越来越少,下得越来越温婉。真担心,有一天,突然就不降雪了,让雪景成为心头美好的记忆。
我对雪似乎情有独钟,有雪的冬天,多了许多乐趣。
我同雪花一道降落人间。母亲讲,雪与我很有缘分。我的第一声啼哭,打破了乡村早晨的宁静。此时,窗外雪花飘飞,洋洋洒洒。那场雪下得很热烈,下得很潇洒。洁白的小精灵,一会儿像蝴蝶一样翩翩起舞,一会儿像仙女一样轻盈降落。年轻的父母无比喜悦,认为我踏雪而来,正是“有凤来仪”,寄希望我的将来能飞到大山之外,于是取了个好听又有意义的名字——凤翔。
下大雪的日子好温馨。从我记事时起,父母似乎一直很忙碌,从没歇息的时候。才插早秧又打麻,收完小麦要捞虾,双抢忙完没歇气,棉棉张嘴要拾花。下大雪的日子里,庄稼地盖上了厚厚的棉被,没有人打扰大自然的休养生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父母终于可以停下田间地头的忙碌,在家陪伴我们这群叽叽喳喳的孩子。
看着铺天盖地而来的大雪,父亲发出感叹:瑞雪兆丰年哪!然后从阁楼上拿出枯树蔸往堂屋中间一放,母亲抱来松毛,弟弟划一根火柴,火苗蹿起,映红了围坐在火塘边全家人的笑脸。父亲一边打草捕(一种捆稻穗的绳子),一边给我们讲三国演义的故事,母亲坐在一旁微笑着飞针走线。树蔸燃尽了,父亲再添一个。弟弟拿一个红薯埋在灰烬之下,我从水泮里捞出一个雪白的年粑放在红红的火炭边烘烤。没多大会儿,年粑两面都烤得焦黄,我用火钳夹出。因为太烫,捏在手里上下翻飞。正准备塞进嘴里咬一口,父亲说:“慢着,先打一个谜语,猜着了才准吃。姊妹两个一样长,日里烧火,夜里乘凉。猜一物。”我也懒得开动脑筋,脱口而出:“双胞胎。”父亲把眼一瞪:“只晓得吃!双胞胎是一物吗?”看我急得挠头搔耳,母亲提醒道:“你刚才还用到它呢。”我豁然开朗:“火钳!”父亲的谜语,似乎激起了大家的兴趣,我也出一谜:“上边毛,下边毛,中间一颗黑葡萄。猜器官。”弟弟说:“眼睛!”于是弟弟也出一谜:“左一片,右一片,两片东西不见面。也猜器官。”这个是我们平常常猜的,自然难不倒我。
雪中嬉戏趣味多。其实,下雪的时候,小伙伴们更多的是喜欢在覆满厚厚雪花的地面上追逐嬉戏。或打雪仗,或堆雪人。虽然小脸小手冻得通红,却也乐此不疲。踩在新雪上,嘎吱嘎吱的声音不知有多美妙。动物们也不甘寂寞,小鸡在雪地里印出一行行竹叶,小猫画出一地梅花,就像天才艺术家。
如今的雪下得似乎越来越娇气,越来越羞涩。不过,今年的雪,似乎下得下得很畅快,有点让人猝不及防。先生在露天平台上堆了个雪人,我给她化好妆,并穿衣戴帽,恰像一个美丽的白雪公主。驱车来到郊外的武山湖,但见湖面平静如镜,烟笼寒色。湖边的观景台新雪上,被鸟儿写上一行行“个”字,倒也诗情画意。我舞动一袭红披肩,身心与雪交融,物我两忘。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有雪的冬天才是季节的完美,经过磨砺的人生才是人性的完整。冬雪,还能年年如期而至么?